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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个姐姐当老婆》 第九卷 龙狂篇 23-31

2021-10-04 09:54:21

龙狂篇 第二十三节 艾弥薇的暗示

  两位少女走后,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琼恩靠在坚硬冰上,慢慢啜饮着温热的咖啡,默默思索。

  梅菲斯和凛最后的几句交谈含糊不清,关键的地方被打断了,所以也没法得知详情。但猜测起来,应该是说凛手中有某种强力的秘密武器,足以克敌制胜,她之所以信心十足,也就根源于此。当然,这项武器不能轻易动用,或者说至少要拥有「真名」之后才能使用,所以此前凛从未拿出来过——不仅如此,使用它应该还有其他的限制和条件之类,否则梅菲斯无需惊讶。

  这些都是可以轻易推测出来的,没甚麽难度,真正费解之处在于,凛的这个秘密武器到底是甚麽。

  以常理而论,最有可能的是某种魔法装备或者器物之类,能够立刻大幅度地提升战斗力。就像琼恩手上的法术逆转戒指,在一定的限度内反弹各种攻击魔法,哪怕对上萨马斯特这种强敌也能坚持片刻,取胜是不能,逃跑却大有希望。倘若凛手里也有类似的东西,甚至是更强力的「神器」,那麽自然胜算大增。

  凛是龙女,父亲是红龙,龙可是世界上最喜欢收藏宝物的种族了,留下的遗产肯定不少,除了凛常用的那些宝石,总也该有几件优秀的魔法物品才对,如此推论,似乎顺理成章。然而放在此处,这种可能性却根本不存在。凛说得很清楚。依旧还是按照上次在塞尔决斗地规则,也就是说不得借助魔法装备之类,包括法杖丶卷轴丶药水都是禁止的。

  「既然不是装备……难道是她留了甚麽特别厉害的宝石?」

  在决斗中,凛的宝石是作为施法材料而出现,所以能够允许,否则她天赋的「宝石魔法」异能就完全没有发挥馀地了。但她的宝石不但有施法材料的作用,同时还有增幅强化法术威力的效果,明明是一样的火球,从她手中释放出来,威力就会超出几倍不止。那些不知道她底细的人,往往做出错误判断,结果自然一败涂地。琼恩和凛在塞尔相识,当时就打过一架,算是靠计策险险取胜;坦白地说,即便是现在,他在魔法造诣上已经领先凛很多,但想起那凌厉无比地火焰,还是颇有些头疼的。

  头疼归头疼,目前的程度倒也并不是不能对付。但如果以此为出发点做推测的话,假设凛手里有甚麽特别的宝石,能够将法术的威力再进一步提升。那可就棘手得很了。

  这个猜测似乎比较具有可能性,也和凛的宝石魔法异能相符合,更不违反规则,但琼恩只是脑子里念头闪过,就立刻把它否定掉了,原因也很简单——

  「这种作法,太没技术含量了。」

  凛并不是那种追求胜利不顾一切的狂热者。她是美学派的,这点从平时购物就能看得出来。在断域镇的时候,莎珞克把所有的钱都花在装备的升级换代上,凛则全用于买那些零零碎碎的饰品,光耳坠就有几十副。这次地决斗是凛提出来的,从她的表现来看,不仅仅是把握十足,而且更有种「等着瞧吧,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意味在其中。如果只是倚靠宝石来强化法术威力。纯粹是硬来蛮干,就算是胜了。

  也完全没有甚麽可得意的吧。

  从效率上说。这种可能性最高,但从风格上判断。直接可以排除。

  「既不能借助装备,又不会是甚麽强力宝石,那应该就是完全倚靠自身了吧。」

  以「自身」而论,凛明显比琼恩强,她可是真正的龙女,红龙更是龙族中的佼佼者,比白龙黑龙绿龙青铜龙之类优秀得多。要知道,这世界上是有一些「龙脉者」,也确实是龙裔没错,但往往都已经是传承很多代之后,龙族血统早就非常淡薄,远远不能和凛相比。就连梅菲斯都承认,徒手搏击的话,她不是凛的对手。

  「凛在力量上是不如我的,但要说身手灵敏,反应迅捷,她明显在我之上,而且受过很好的格斗训练,」梅菲斯曾经如此评价,「再加上她的龙鳞,就相当于一副铠甲,却半点不会妨碍行动,能够胜过她的人,应该不会很多吧。」

  琼恩自然不会抱不切实际的奢望,去和凛近身格斗,但他们毕竟都是巫师,主要较量的应该还是魔法,并不是不择一切手段,只要结果获得胜利就好。而在魔法方面,琼恩还是颇有自信的。

  「奇怪啊,激发肉体潜能,一夜之间把常人变成强悍战士的药物之类的东西,我倒是知道的,但要急速提升魔法造诣,应该是办不到地吧。就算是有,反噬也必定极大,凛再任性再孩子气,也不可能为这点事情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这样推测下来,凛地自信根本就没道理啊。」

  没有根据的过度自信,甚至虚张声势,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不足为奇,但凛显然不属于此列。而且不仅仅是凛,就连知道内情的梅菲斯,分明也在一定程度上是有所认同的,虽然未必认为琼恩一定会战败,但至少可以证明凛确实是掌握着某张分量足够的底牌。

  思来想去,不得头绪,索性放下不管,打开魔法书研读起来。凛虽然没说具体的决斗时间,但应该是在明天了,需要提前准备法术才行。比较遗憾的,是他到现在为止还只能隐隐约约感应到魔网第七层,并不能稳定联结,这样一来魔法书里记载的不少强力法术不能掌握运用,大大可惜了,否则胜算会更增加几分。

  时间静悄悄流逝,当琼恩再次抬起头来时,旁边的魔法沙漏显示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梅菲斯和凛还没有回来,莎珞克应该在房间里休息。她虽然曾经是人类,毕竟现在已经换了魅魔地躯体,在深渊中是如鱼得水,到了物质界就不免有些受排斥了,幸好有真名契约其他法则,大致无事。琼恩随便吃了点晚餐,独自枯坐,觉得有些烦闷。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咒语符文,一时间也没法再继续看书,想了一想,决定也出去走走,随便透透气。

  此时是伊莉丝翠教会的祈祷时间,晨炼城里静悄悄的,宽阔整洁的街道上看不见半个行人。附带了不灭明焰的路灯排列两旁,将琼恩的影子在身后拖得长长,越发增添了几分寒意。

  「真冷,」他想。「简直和阴魂城差不多了。」

  想起阴魂城,便又想起珊嘉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看重在意的人没有几个,如今基本都在身边,只有珊嘉孤孤单单地留在家中,等待着他回来。每念及此,总觉得十分愧疚,忍不住就想叹气。

  自从1372DR的绿草节,自己踏出阴魂城之后。就身不由己地卷入一个又一个漩涡中,应付着接踵而来的艰难考验。这个世界危机四伏,随时随地都可能遭遇敌人,每时每刻都可能杀人或者被杀,琼恩连自己的道路都看不清楚,自己的未来都没有把握,甚至自己的性命都未必能保全,想要顾及珊嘉,甚至把她带在身边。根本就是一桩笑话。

  「如果姐姐也像艾弥薇一样就好了。」

  有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念头。然后……

  然后就会想起那个夜晚。

  「姐姐。我接到命令,过几天要去幽暗地域一趟。」

  「要去幽暗地域?我听说那里很危险的。」

  「没事。我又不是去打仗,不会有危险的。」

  「真的?」

  「没有,姐姐放心好了。」

  「嗯,既然没危险,那麽带着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那个,姐姐……」

  「开玩笑啦,我又没甚麽本事,跟着你只会是负担,有艾弥薇陪着你就行了。」

  「姐姐……」

  「你知道麽,小弟,上次在塞尔,艾弥薇召唤你,我明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但还是要跟着你过去。你知道是为甚麽吗?」

  摇头。

  「因为,我想看看艾弥薇和你并肩作战的样子啊。」

  并肩作战的样子……

  「你是个巫师,注定了就不可能再过平凡的生活,你总会经历各种危险,而我没办法陪在你身边。无论你平时待我再好,无论你再喜欢我,可是真正到了危险的时候,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是艾弥薇呢。到了那种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彷佛突然一下子被抛弃了似地,被从你的世界里给推出来,只能静静地做个旁观者,看着你们并肩作战,彼此扶助,承受艰险,庆祝胜利,而我一切都无能为力。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呢。」

  所以,才会想着去学魔法,所以,才会希望一直陪在身边,所以,才会很不甘心很不甘心。

  就像珊嘉说的,再深地感情终究也是会被时间磨平,迷恋终究也会变成冷淡,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记忆都会开始黯淡起来,曾经无比清晰的面容也会变得模糊……如果真是这样,那麽就连自己,也会是非常非常的不甘心吧。

  要在一起,琼恩低声对自己说。

  ※※※

  带着潮湿气息的夜风从远处吹来,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匆忙将斗篷裹紧。沿着重新铺设过的道路,琼恩一路走到城墙上,望着远处,湖泊上波光粼粼,彷佛一颗巨大的清澈宝石,有甚麽小动物在黑暗中奔跑伏行,发出簌簌声响,越发显得周围寂静。

  清脆地足音从背后传来,琼恩回头看去,见是从街道远处走来两个人,而且居然还都认识。左侧的男子是德古拉,穿了一身黑色礼服,配上他那浸透在骨子里的落拓气质,当真是风采翩翩,令人心折;右侧的那位美女……身材高挑,金发丶金肤丶金色瞳孔丶整个人在黑暗里都散发着微微的金光,配上简简单单地白色长裙。居然显得那般高贵典雅,彷佛出席宴会的公主一般,抬头正好看见城墙上的琼恩,微微笑着,点头示意。

  「她是……金闪闪?」

  果然是士别三日,就应该刮目相看,那样高傲骄横的日精灵,居然也会有如此温柔淑女地一面……不,这个还在其次,更需要佩服的。是这位吸血鬼,如果琼恩记得没错,就在几个月前,德古拉还因为向金闪闪献殷勤,结果被痛打了一顿吧。

  远远打了个招呼,两人的身影在街道尽头消失,琼恩依旧慢慢看风景。过了大约半小时,德古拉单独一人返回,也上了城墙。闲谈几句,得知他们是参加一个私人宴会归来。德古拉送金闪闪回住处,恰好路过此处。

  「看样子,已经到手了?」琼恩问。

  「差不多吧。」

  「佩服佩服。我简直要崇拜你了。」

  「有吗?」

  「当然了,你看,你是卓尔,她是日精灵,这在身份上就是完全对立地吧;你是亡灵女神的信徒,她是伊莉丝翠地信徒,信仰上又完全对立——对了。听说精灵族对亡灵也普遍没甚麽好印象吧。这样你都能弄到手,难道还不值得敬佩。」

  「你这麽说……我好像是应该自豪一下,」吸血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过其实也很简单啦。」

  「简单?」

  「当然,追求女孩子,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你把握要决,那就无往不利,没有搞不定的对手。」

  「那麽请教一下要决是甚麽?」

  「要勇敢。」

  「勇敢?你的意思是说要脸皮厚吧。」

  「呃,这也是其中的一层含义啦。但更重要的是要要主动,」德古拉拍了拍琼恩的肩膀。「依我所见。你在这缺。」

  「我不主动?」

  德古拉认真的点头,但也不再多解释。「对了。我想起一件事,这次和你一起回来的那位凛小姐很漂亮啊,」他转移话题,「正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呢,有空介绍我认识吧。」

  「休想!」

  「喂喂,反应不用这麽大吧,反正你和她又没甚麽关系……」

  「你怎麽知道我们没关系。」

  「看也看得出来啊,至少不是情人对吧,没有那种感觉。既然这样,那我也有资格公平竞争嘛。」

  没有情人的感觉?

  「反正她是我的,」琼恩严正申明所有权,「警告你啊,不准打主意。」

  「你真贪心呢,有了梅菲斯小姐还不够。」

  「我喜欢,你管得着。」

  德古拉哈哈大笑。

  「笑甚麽?」

  「没甚麽,只是……」他点了点头,「那麽加油吧,琼恩,我看那位凛小姐可不容易对付呢。」

  「这不用你说,我早就知道了。」

  「是吗,那就好。」

  德古拉今天似乎有些奇怪,但琼恩也没多在意,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原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随口闲谈一会,提及如今晨炼城的状况,德古拉提了个建议。

  「其实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人手。矮人们愿意提供刀剑,愿意提供铠甲,愿意帮助修城,甚至愿意出售那些重型器械,但就是不肯直接出兵协助。就靠这几百人,要守城,要狩猎,要耕种,还时不时要去抢劫,根本顾不过来。」

  「这我也没办法,矮人的脑袋个个比石头还顽固,能够这麽帮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出钱出粮都未必不能商量,但直接出人那是绝无可能。」

  「我知道,也从来没指望过矮人会改主意。不过我听说,阴魂城在伊卡沙城,有一座正在筹建的魔像基地。既然人不够,那麽就用魔像来代替,也是完全可以的吧。」

  「你消息真灵通。」

  话说回来,这个主意倒还真不差,反正魔像制造出来就是为了用的。幽暗地域道路曲折,拿魔像去攻击不太现实,用来守城还是很合适的。既忠诚又听话,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会偷懒还不用发薪水,一个至少能顶十个用。

  「只是我并没有能够随意调用魔像的权力……不过问题应该也不大,过几天我去一趟伊卡沙城试试看吧。」

  ※※※

  记下这件事情,两人又随口闲谈一会,各自告辞。琼恩回到住处,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梅菲斯和凛也回来了,正在客厅里下棋。

  琼恩有两副棋,一副是从欧凯手里得到的卓尔萨瓦棋,棋子能够化作魔像,算是身上最贵重的魔法物品之一了,另外一副则是当日离开阴魂城的时候,布雷纳斯王子送的战棋,双方各有九枚棋子,分别是「巫师」丶「战士」丶「野蛮人」丶「牧师」丶「德鲁依」丶「吟游诗人」丶「游荡者」和「游侠」和「圣武士」,各自拥有不同的技能,能砍杀能升级还能晋阶,规则颇为复杂,在地表世界比较流行。梅菲斯便是此道高手,棋风凌厉,路数诡谲,屡次把琼恩杀得一败涂的。

  凛的棋艺也只是一般般,比琼恩这种新手自然强些,但也强得有限。只是她心态好,梅菲斯也罢,琼恩也罢,无论技术高低,一旦棋局开始,不由自主地就会认真起来,把胜负看得很重,一着一步都要仔细计算,竭尽全力试图打倒对手。凛则更多是「玩玩而已」,赢了固然高兴,输了也无所谓——当然是「无所谓」的时候多, 「高兴」的时候少了。

  「是因为凛好胜心不强麽?」琼恩曾经这麽问梅菲斯。

  「只是她对下棋不那麽看重罢了,」梅菲斯回答,「对于看重的东西,她好胜心极强,但对于不看重的东西,那就马马虎虎,怎麽样都无所谓了。」

  这似乎是一种良好的品质。

  琼恩走到近前观看棋局,凛已经明显落了下风,九枚棋子损失过半,剩下的兵力在集中扼守一处庄园,梅菲斯派遣「游荡者」潜入其中四处放火,眼看成功得手,却被凛地「巫师」一阵冰风暴扑灭了。

  「失策了,」梅菲斯惋惜,「我以为它应该不会准备冰风暴呢。」

  「哼哼,」凛颇为得意,「我的巫师可并不是只会火焰魔法啊。」

  「是啊,你可不是只会用火焰魔法呢。」

  凛怔了怔,随即格格笑了起来,有意无意朝旁边观战的琼恩瞥了一眼。「过分啊,艾弥薇,」她说,「不许这样的。」

  梅菲斯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看棋盘,想了片刻,将「圣武士」推上前线,从正面发起强攻。

  一局终了,凛拍拍手站了起来,「输了,」她轻松地说,看看旁边的沙漏,「哎呀,很晚了呢,到睡眠时间了。琼恩,决斗就定在明天,没意见吧。」

  「都行,无所谓……不过你拉着艾弥薇做甚麽。」

  「哦,她今晚要陪我,你自己找个枕头抱着睡吧。」

  「为甚麽?」

  「因为我要看着她啊,否则会向你告密的,」凛理直气壮地回答,「再说了,她还要帮我准备魔法呢。」

  艾弥薇帮你准备魔法?

  「我能不能申请参观……」

  凛随手抄起旁边的靠枕砸过来,打断了琼恩的话。

龙狂篇 第二十四节 心态问题

  凛准备魔法的方式香艳淫,诱人至极,如果再加上梅话……那副画面只要在脑子里想想就让人激动,感觉心跳都要加速几倍。可惜琼恩的参观申请被凛毫不犹豫地打回来,只能看着两位美少女手拉手进了房间,自己留下来收拾棋局。

  「太过分了,以前是上我的床,现在直接把我丢到一边了……由此可见,百合绝对是世界上最大的原罪啊!」

  做着毫无意义的抱怨,琼恩将十八枚棋子一一拣起,装进中空的黑木棋盘内部。梅菲斯的那句暗示,他其实是听到了,只是依旧有些迷惑。凛并不是只会用火焰魔法 ——这一点琼恩早就知道了,凛是特别爱用火焰类型的魔法攻击人,但也会在魔法刺青里储存一些用于辅助和防御的法术,就像在塞尔的时候,她曾经用狂风术推动火墙烧死对手的召唤怪物,便是典型的例子。只是仅仅如此的话,似乎也并没有甚麽需要特别强调的吧。还是说,凛明天会改变风格,准备其他类型的攻击法术?这不太可能。凛是个塑能师,偏科非常严重,对于其他学派都不甚了解,即便是塑能学派的六大分支,她也只精通「火焰」一系,这点琼恩很清楚。如果放弃自己的擅长领域,临时改用其他法术,并不是甚麽明智之举。

  算了,不想了,反正明天就见分晓。

  收拾完毕,回到自己房间休息。洛斯兽皮制成的床褥温暖柔软,琼恩躺在上面却颇有些不自在。平躺着丶侧卧着丶甚至乾脆趴着,不知道为甚麽,总觉得哪地方不太对劲似的,换了各种睡姿,然而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想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怀里空荡荡地,少了甚麽。

  要说起来,琼恩还是很幸福的。身边总有美女陪伴,小时候有姐姐珊嘉,在巫师学校里有芙蕾狄。后来有梅菲斯,在瓜理德斯城的时候虽然短暂和梅菲斯分开。但这个空档也有芙蕾狄填补。不知从甚麽时候起,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每天晚上睡觉时抱着女孩子的柔软玉体。突然失去的话,顿时就觉得不适应起来。

  好吧,那就找个女人去。

  这倒并不是甚麽艰巨的任务。晨炼城里如今性别比例严重失调,女性占了总人数的八成以上,而且不是卓尔就是精灵,都是以秀丽美貌着称的种族,至少以人类的审美观而言是如此。精灵先不说,卓尔却是天性淫乱放荡的种族,无论罗丝的信徒还是伊莉丝翠的信徒,在这点上都没多少差别。如今男少女多,正处于欲求不满地饥渴状态。德古拉的战绩之所以辉煌,除了个人魅力之外。很大程度也有环境地因素在内。琼恩如果愿意的话,找个临时床伴并不算甚麽难事。只是这样感觉太差,就好像是去酒吧勾搭小姐似的,没上的时候想上,上完了又觉得索然无味,反而会让人心情变糟,想想还是算了。

  懒得在外面找,那就只能对身边的人下手,梅菲斯被凛拉走,剩下的唯一选择,似乎也就是莎珞克了。以前在烛堡那次不算,自从深渊里重逢以来,也已经有几个月了,天天都在眼前晃来晃去,琼恩却还没真正推倒过这个魅魔,倒是经常喂她喝牛奶,说起来真是奇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麽想的。

  「难不成是漂亮美人看得太多,已经心如止水了?干,不至于吧,我还正年轻啊。」

  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到一边,琼恩决定今晚去在魅魔身上证明一下自己的青春活力。他起身下床,披上外套,穿过长廊走到尽头,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听见了魅魔的声音。

  「请进。」她说。

  推门进入,魅魔正懒懒散散地靠在床头,腿上放着一副青蓝色的皮甲,见琼恩进来,微微点头示意,却没说话。走到近前,发现她脸色有些黯淡,像是很疲倦的模样,左手拿着一柄小刀,右臂上有七八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鲜血淋漓,显然是刚刚割开的。

  类似的情形琼恩见过多次,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惊讶,只是静静旁观。过了片刻,莎珞克举刀在自己的右手腕部又轻轻划了一刀,口中念诵恶魔地咒文。血从伤口处溢出,却不是点点滴落,而是凝成一道细长的血线,彷佛有生命地蛛丝一般游动到皮甲上,蜿蜒盘绕,渗透其中。随着鲜血的不断涌出,莎珞克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紫色刺青自双臂上清晰浮现,彷佛脉络一般。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七八分钟,最终魅魔手腕伤口处停止流血,一副狰狞的血红色羊角骷髅头骨在皮甲的胸口部位慢慢浮现出来,停留了几秒钟后又再度消失

  「完成了?」琼恩问。

  「算是吧,」莎珞克说,「至少十天半月是没问题了。」

  这件青蓝色的皮甲是莎珞克在断域镇的时候花重金购得,出自无尽深渊第三百四十八层领主塔芬之手。塔芬是个强大的恶魔领主,精通各种邪恶的「艺术」,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将敌人的皮肤生生剥下,制成精美的皮甲,大部份留作自己收藏,有时候也会对外出售或者赠送。莎珞克手里的这副是用巴洛炎魔丶判魂魔和巴布魔的皮混合制成,虽然算不上最顶级优秀的作品,但也已经不差,不但坚固结实,而且可以大幅度削减闪电丶火焰丶寒冰类型的伤害,对魔法也有一定的抵御效果。但它终究是个邪物,必须定期以精血喂饲,否则就会逐渐破败,最终完全丧失效力。恶魔的物品大多都如此,这也算是常态了。

  因为现在是在物质界,恶魔的能力普遍受到压制,莎珞克手臂上的伤口迟迟不能愈合。琼恩摸出萨瓦棋,掷下一枚「女祭司」,让她施展了两个治疗术,瞬间便恢复如初,肌肤光洁细腻,彷佛此前地刀痕全是幻觉。当然,治疗术并不是万能的,它能让伤口痊愈,却不可能让失去的血重新流回。更不可能瞬间再生出来,所以莎珞克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汗珠滴滴滚落。非常虚弱。琼恩从旁边拿过一条毛巾,替她轻轻擦拭。

  「早点休息吧。」他说。收回棋子准备离开。

  「你总不会是专程来看望我的吧,」魅魔说,「既然来了。又何必走,」她拍了拍身边的床单,「陪我坐会好麽。」

  琼恩心想反正回去也是睡不着,聊聊天也好,点了点头,在旁边坐了下来。莎珞克收起皮甲,侧脸朝他看了看,「你那两位小情人把你赶出来了?」

  「呃,虽然不想承认,不过算是吧。」

  「我还以为你早已经解决这个麻烦了。」

  「我也曾经这麽以为。但现在看起来并非如此。」

  「为甚麽你总是这麽不幸呢。」

  「这个问题……我也正在思考。」

  莎珞克轻轻笑了起来,「你自找的。」她下断言。

  「这麽说有点过分吧。」

  「过分吗,我不觉得。」魅魔说,「因为你完全可以拒绝凛的。对吧。你有这个权利,而且我们都清楚,如果你坚持的话,梅菲斯最终是会听你的,这点没错吧。」

  「应该是没错。」

  「那就是了。所以说,其实你完全可以避免这种局面,你有这个权利和能力,但却自己放弃了——这不是自找的,又是甚麽呢?」

  「这个麽,怎麽说呢。反正也不是甚麽大事,既然凛提出来了,艾弥薇显然也同意了,那麽我又何必强硬反对,结果不是会弄得大家都不愉快麽。」

  莎珞克轻声低笑,「没错,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你干嘛要管她们高兴不高兴呢?」

  「……」

  魅魔这句话大概问得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琼恩一时间都给怔住了。「你到底甚麽意思?」他反问,「我不太明白。」

  「没甚麽意思,我只是想说:顾及他人的感受,容忍丶退让丶妥协,这是普通人的心态,很正常,很合理,无可非议。可是主人,你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莎珞克说,「你是个优秀的巫师,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你有力量,有的位,有权力,但却似乎还没有与之相称的心态。这一点很危险,如果不做改变的话,主人,我想你注定一事无成。」

  「说得未免太严重了吧,」琼恩笑笑,有些不以为然,「一点小事,用不着这麽上纲上线。」

  「见微知着嘛,」莎珞克格格娇笑,「当然了,你可以认为这是在危言耸听,毕竟,我是个恶魔。」

  ※※※

  和往常一样,琼恩在潜意识里拒绝相信莎珞克,本能地觉得是恶魔在蛊惑人心,挑拨离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每次说的话,总是让人很难轻易忘记,就像阴影一样,时不时从脑中闪过,静悄悄浮上心头。

  撇开这点不论,魅魔确实是理想的床伴,以容貌而论,她比梅菲斯和凛逊色一些,但身材却堪称是完美,前凸后翘,丰腴肉感,抱在怀中就像一团温香软玉,处处合手,十分舒适,半点舍不得放开。即便甚麽都不做,只是静静抱着,感觉就已经非常好了。

  一夜无话,当琼恩再次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前段时间积累下来的疲倦一扫而空。看看沙漏,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钟,身旁的莎珞克还在熟睡,琼恩也不惊动,悄悄起身下床穿衣,走出门去。

  走过凛的房间,发现房门紧闭,里面悄然无声,琼恩原本以为两位少女还未起床,走到客厅,发现梅菲斯和凛已经坐在桌边对付早餐。看见他走过来,凛把口中的半块麪包吞下,含含糊糊打了个招呼。

  「咦,凛,你今天怎麽起得这麽早,」琼恩有些诧异,「平常这时候,应该都还在睡懒觉吧。」

  「因为我一想起今天可以好好教训你,就兴奋得睡不着了呀。」

  「这麽有自信?」

  「当然!」

  琼恩笑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开始对付自己的那份早餐。

  晨炼城中有决斗场,是以前的灰矮人所建,虽然不是很适合用来巫师决斗,但也勉强将就了。琼恩和凛进入场地,各占一边,梅菲斯远远站在看台上,拍了拍手,「开始吧,」她说,「都小心点。」

  「嗯嗯,」凛说,「我会手下留情地,放心好了艾弥薇。」

  「上次你好像也是这麽说的。」琼恩讥讽。

  「是吗,我忘了。」

  「……」

  凛嘻嘻娇笑,从腰间口袋里取出一颗红宝石,抖手往地面上砸去。只听得砰地一声,宝石碎裂成千百细小晶片,火焰从中腾腾冒出,凛伸手一引,三枚火焰箭凝聚成型,呈三角形往前飞出。

  「逆转爆炸!」

  琼恩不慌不忙地默诵咒文,完成了早就准备好的法术,一层水波状地透明流光瞬间覆盖全身。这个法术还是当日在塞尔的时候,从布雷纳斯王子那里学来地,据说发明者是费林魔葵,能够反弹各种火焰类型的魔法攻击,虽然功能是太单一了点,但用来对付凛却是最合适不过。

  火焰箭来势极快,琼恩不闪不避,脑中清晰浮现出变形术的咒文,准备发出下一击。便在此时,陡然耳中听见凛低喝一声:「冰!」

  刹那时冰华耀目,三枚赤红色的火焰箭在半空中微微一滞,下一瞬间已经变成了通体透明的三支冰箭,朝着琼恩当胸激射而来。

龙狂篇 第二十五节 再次决斗

  三支冰箭破空劲射而来,灿烂的晶华在黑暗中刺得人眼睛发疼。琼恩这一惊非同小可,连背后都冒出冷汗来,匆忙间待要闪避,然而距离已经如此之近,他又不是那种反射神经超快的武者,仓促间哪里躲得开?总算他谨慎,提前在身上的魔法刺青里储存了几个防御法术,原本是想着有备无患,此时不暇思索,下意识地激发出来。

  防护能量伤害——寒冰!

  随着施法者指定法术的防御类型,无形的魔法能量瞬间在虚空中凝聚,塑成一面淡蓝色的透明盾牌挡在琼恩身前,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抵住了三支冰箭。一撞之下,「劈啪」连声脆响,淡蓝色盾牌毫发无损,反而是冰箭寸寸折断,化作丝丝寒气消散空中。

  「怎麽这麽脆弱?」

  琼恩略略惊讶,他是变化师,虽然学过基础常用的防护法术,但并不十分精通,而凛的法术经过宝石的强化增幅,威力大得惊人,连精研防护的巫师抵挡起来都很费力。所以他其实根本就没指望能够完全封住这一击,只期望能够起到削弱作用,让自己不至于伤得太厉害就好,出现这种结果,倒是颇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凛笑眯眯在地远处举手示意。

  「怎麽样,琼恩,」她说,「这算是打个招呼,接下来我可就不客气了呢。」

  琼恩没有回答,他在思索,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震惊。凛刚才所用的这一招他是知道的,元素掌控。又名塑能转化,能够将一种形式的塑能魔法临时转换成另外一种形式,这是唯有把塑能法术锻炼到极致地大巫师才可能拥有的技艺。

  在阿格拉隆的时候,琼恩曾经见欣布用过一次,当时她对付红袍巫师会的附魔学派首席,先是发动流星爆召来烈焰陨石。在半途将它们转化成闪电球,将对手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几乎当场丧命。

  然而……凛绝不可能有这种造诣啊。

  不管怎麽说,事情变得出乎意料地棘手起来。如果凛还像以前那样,单纯只擅长火焰魔法攻击,那就算威力再强琼恩也能应付;就算凛突然开窍,不再偏科,能够像其他塑能师那样博学兼通,琼恩也不畏惧。问题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发射的明明是火焰箭,击中时却有可能变成了寒冰锥;打出的明明是闪电束。击中是却可能变成了音波矛——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对手根本无所适从,无法选择相应的法术对抗,谁能受得了。

  容不得琼恩多想,凛再度发起了攻击。她的右臂轻轻抬起,三枚火蛋白石依次弹出,化作三团火球先后飞射。琼恩这次吸取了教训。双手同时往上虚提,从地面上硬生生拉扯起一道石墙来,挡在身前。三团巨大的火球在半途中陡然向内塌陷,凝成三枚拳头大小地球形闪电,劈啪作响着轰击而来,在石墙地表面翻滚飞溅,炸开一溜串的小坑,但并未穿透。

  「变形!」

  琼恩快步后退,拉开距离,左手悄无声息地做了个复杂的手势,遥遥朝着凛一指。咒语具现成为压力,瞬间笼罩包裹住小女巫的身体,试图将她扭曲变化成一只松鼠。凛身体晃动,踉跄跌退两步,眼看就要摔倒,但随即又重新站稳,巨龙的血脉赋予她强健地体质和优秀的抗魔能力,迅速逼退了变形术地侵袭。

  琼恩趁此机会再度释放出一个迟缓术,但却没有对凛造成任何影响。小女巫啪地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焰在半空中绽放出来,凝聚成长矛形状,她一跃而起,伸手绰过烈焰矛,纤腰反弓,「嘿」地一声,彷佛掷标枪般用力射出。

  「音波!」她用龙语厉声低喝。

  火红色的长矛陡然从视野中消失,只在空气里残馀一丝近乎透明的轮廓,伴随着沉闷轰鸣声高速接近,音波矛撞上了石墙。作为塑能学派六大分支中难度最高的两系之一,音波法术最擅长的就是摧破坚硬固体,这一击音波矛如果轰在水面上,最多泛起几圈涟漪,但现在砸在岩石上,无形地震荡波急速渗透扩散,厚重的石墙轰然倒塌,碎石散落满的。

  琼恩双手虚抬,脚下的岩石地面彷佛沼泽般翻滚扭动,一面新的石墙快速升起。

  凛再度掷出音波矛,击毁了石墙,紧接着琼恩又重新塑起,这种单调的攻第三回合,小女巫终于失去了耐心。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准备了几个石墙术!」她气鼓鼓地说,从腰间的口袋里摸出一枚菱形宝石,手指用力啪地一声捏碎。

  赤红色的火焰从少女的衣裙中烈烈腾起,在她的操纵下凝成三支长矛,然后依次飞射出去。第一支长矛在半途化作音波,一击震碎了石墙,石屑飞溅灰尘弥漫之中现出琼恩的身影。第二支长矛依旧是火焰,第三支长矛却凝成寒冰,一前一后交错射来,它们精确地命中了目标——然后径直从身体里穿透过去,砸在后面的石壁上。

  原本阴冷潮湿的石壁瞬间半侧陷入火海,半侧被冰冻覆盖,景像十分诡异。

  假像术(Mislead)?

  凛明白了怎麽回事,这是一种很高明的幻术,创造一个逼真的幻影冒充自己,吸引注意力,而真正的巫师本人则隐形了起来。要应付这种局面也不难,预言学派有各种破隐形法术,然而凛半个都没准备……

  当然,这难不倒她。

  小女巫双臂张开,彷佛舞蹈一般在原地做了个轻盈优美的旋身,乌黑长发飞扬中,一道火圈在她身周浮现,往外疾速扩散出去。因为太过分散,火焰已经没甚麽破坏力,但凛的目的原本也就不在于伤人,而是找出隐形者。

  「噗!」

  在距离凛右侧大约二十英尺的地方,空气轻微波折,琼恩的身影显现出来,他的长袍上被火焰灼烧开几个破洞。凛得意地笑了起来,右手食指已经遥遥指中目标,魔法能量飞速在指尖汇聚,凝聚成五枚弹珠大小的透明飞弹,在下一瞬间即将激发。

  然后她眼前陡然一花。

  光影错乱之中,琼恩已经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层层迭迭,一共化出八个镜影分身来,连真实的本体在内共有九人。凛稍稍迟疑,五枚魔法飞弹分散发射了出去,每颗飞弹都准确击中了一个「琼恩」,然后人影消失,它们全是镜像。

  「切,运气真差!」

  凛嘀咕着,但这个法术并未完全浪费,至少它成功将目标的数量削减了大半。她摸出一枚宝石,正要掷出,陡然觉得脚下微微一沉,原本坚实无比的岩石地面不知何时逐渐变得柔软,眼看就要化作完全的泥浆。

  无声无息之间,琼恩悄然发动了化石为泥。

  拜奥沃传授的法术默发技巧所赐,他施法时无需像其他巫师那样诵咒,隐蔽性大大增加,以至于凛都没有察觉。但小女巫确实反应神速,刚一察觉脚下有异样,不假思索地就跳了起来。一层微光在凛的背后泛起,魔法刺青中储存的法术瞬间启动,让她悬浮在空中,没有坠落下去。然而就在此时,地面上陡然窜出两只岩石手臂,一左一右腾空而起,倏忽如电,朝着凛抓过来。

  若是在平时,以凛的身手,这石爪术未必有用,但如今她悬浮在空中,根本无从闪避,转瞬间双足足腕已经被紧紧扣住。石爪坚若精金,凛挣了一挣,发觉无法摆脱,随即左臂上光芒一闪,整个人陡然消失。

  下一瞬间,凛出现在琼恩身前。她一个快速滑步,身形微侧,以左足支地,右腿抬起,在空中化出一道弧线,速度惊人的朝着琼恩肩部横踢过来。

  她玉腿修长,原本就极美,又穿着超短裙,这一记侧踢抬腿极高,顿时连粉红色的丝织内裤都露了出来,甚至隐隐约约显出花房轮廓。只是这旖旎风光中却蕴含着凌厉的凶险杀意,倘若琼恩真被踢中了,性命是无忧,骨折大有可能,这还是凛手下留情,起腿时稍稍压低了半尺,没有照着头部踢。

  千钧一发之际,琼恩本能地抬起左臂一格,全身光芒暴起,剩馀三个魔法刺青中储存的法术同时发动。

  「喀嚓!」

  随着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两道人影分开,琼恩连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却显然没受甚麽伤;凛却跌坐在地,怒视着琼恩,接着小嘴一扁,哇地哭了出来。

龙狂篇 第二十六节 琼恩的发明

  比试决斗,输赢胜负是很寻常的事情,不足为奇,或者之中。但把女孩子打哭了……这麻烦就有点大了。

  凛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右腿脚踝部位,哭得稀里哗啦,彷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琼恩想要上前察看伤势,被她负气一把推开了,只好尴尬地站在旁边。梅菲斯匆忙从看台上跑过来,俯身替凛检查了一下,「还好,」她松了口气,「关节没有变形,也没有肿,应该没有骨折,只是骨裂。」

  「可是很疼啊!」凛带着哭腔说。

  「没事没事,」梅菲斯安慰,「马上就不疼了。你也真是!」她转脸瞪了琼恩一眼,「干嘛下手这麽重!」

  琼恩欲待辩解,看见梅菲斯使了个眼色,随即知趣地乖乖闭上嘴,从次元袋里取出萨瓦棋,释放出「女祭司」来,替凛治疗。只是这萨瓦棋魔像是借助恶魔的力量制成,「女祭司」虽然能够施展治疗神术,但终究算不上真正的专业医疗者,就像蛛后罗丝的牧师一样,治病救人其实是兼职,挥舞蛇首鞭杀人才是本行。而且就通常情况来说,牧师的治疗神术也多是治疗皮肉外伤,对于这种骨骼受创效果并不大。

  「恐怕得去找葵露,」梅菲斯说,「她应该有痊愈骨骼的法术。」

  小心地把凛抬回住处,放在床上,葵露也已经闻讯赶来。简单询问了情况,再察看片刻伤势,葵露将右手轻轻按在凛受伤的脚踝上,蓝白色的银火自掌心涌出。渗入小女巫的体内。「没甚麽大问题,」过了几分钟,葵露将手移开,对琼恩和梅菲斯说,「但这毕竟是伤到了骨,得要卧床静养几天。免得留下甚麽后遗症。」

  其实受伤重不重,凛反倒不是多麽在意,她真正的问题在于怕疼。虽然经过治疗,脚踝上依旧一阵阵地隐隐作痛。让她止不住地倒吸冷气,眼泪汪汪。葵露没办法,只好又释放了一个安定心神的法术,让凛暂时睡了过去。

  梅菲斯替凛盖好毛毯,三人退出房间。葵露还有事情在身,先回了神殿。琼恩和梅菲斯也回到自己房间休息。「那个,艾弥薇。」琼恩说,「其实我……」

  梅菲斯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你最后用了甚麽法术?」

  「一个护盾术,一个熊之忍耐。还有一个钢筋铁骨。」

  护盾术的作用是增强防御,熊之忍耐是让琼恩变得更加抗打,至于钢筋铁骨。那是变化学派的着名法术之一,顾名思义,作用是强化躯体。

  不同造诣的巫师使用出来,效果自然也不同,倘若是布雷纳斯丶欣布这种大巫师施展,足以让自己的血肉之躯变得固若精金,还能附带各种强化效果和抗魔能力。琼恩没这等本事,但把自己的一只胳膊暂时变得和石头一样结实坚硬,还是可以办到的。

  无论是哪一种法术,效果都只是用于防御,梅菲斯当时观战,也看得分明,琼恩并没有反击,只是举臂格挡住凛的侧踢。之所以弄成这副局面,其实就像是凛踢在一块石头上,反而把自己给震伤了。倘若是别的部位或许还好,偏偏撞击处是脚踝,那里原本就最精致脆弱,凛地龙鳞恰好又覆盖不到,只能说运气不佳了。

  不过……凛是不是也太用力了点。

  「我没怎麽得罪她吧,至于下手这麽重麽,」琼恩抱怨,「要是我没挡住的话,那就不是骨裂,绝对是骨折……不,是胳膊直接断了。」

  梅菲斯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琼恩也未注意。

  凛既然受伤,躺在床上静养,总得有人陪伴,不可能把她孤零零的一人丢在房间里,那样的话小女巫一定哭得更加伤心。这点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琼恩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的是,凛指定地陪护者居然是他而不是梅菲斯。

  「当然啦,」凛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是你把我弄伤了啊,所以你要负责陪我。」

  这道理倒也没错,肇事者是有义务陪护伤员,虽然这件事情其实不能怪罪到琼恩头上,完全是凛自己的责任。但和一个受伤躺在床上的小女孩,还有甚麽可计较的呢。

  「好好,我陪你就是。」

  「哼,这还差不多。」

  琼恩没有过陪护病人的经验,好在凛其实也没甚麽大问题,脚踝伤到的骨骼已经被葵露的银火治疗修复,休养几日就又可以继续活蹦乱跳了。真正的问题在于她是个好动的性子,像梅菲斯那样拿本书就能安安静静坐一天,凛是绝对办不到的,如今必须躺在床上,自然气闷无比,需要有人陪着聊天说话——而这就是琼恩的主要任务了。

  「疼!」小女巫撅着嘴。

  她的床头放着几瓶药水,是琼恩昨晚调配的,原本应该能够镇痛止疼,无奈她的巨龙血脉太强,把药效都抵抗掉了,基本不起作用。牧师虽然有类似的神术,但总不能动不动请葵露过来施法,人家不知道有多少正事要忙呢。偏偏琼恩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眼前连个发脾气的对象都没有,心情越发恶劣。房间里空荡荡的,周围寂静无声,只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似的,心里一阵凄苦,感觉脚踝上疼痛加剧,几乎又要哭出来。便在此时,琼恩推门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皮袋。

  「你干嘛去了?」

  「给你弄镇痛的东西。」琼恩说,坐在床边。

  他拿来的皮袋中装满了水,让凛施法把它冻成冰块。小女巫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而行,她念了句咒语,右手食指上弹出一撮火苗来,迎风晃了一晃,又化作灿烂冰晶。凛打开水袋的口,将指尖没入水中。顿时寒气蒸腾,丝丝之声不绝入耳,大约半分钟后,一袋水完全冻结成冰。

  「好了,」凛抽回手指,「你到底想干甚麽啊。」

  琼恩不答。将毛毯掀开一角,露出凛的长腿。他轻轻握着小女巫的右足,将冰袋小心地敷贴在受伤地脚踝处。「感觉怎麽样?」他问。

  「好冰……不过是不怎麽疼了呢。」

  「那就好。」

  琼恩这主意并非自创,而是想起以前看足球赛。球员腿上受伤后都拿冰袋冷敷镇痛,于是起意试试,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凛是孩子脾气,疼痛一去,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愁眉苦脸。琼恩低头替她按着冰袋。顺便观赏美色,凛身材甚佳。虽然不及梅菲斯高挑,但比例匀称,一双玉腿笔挺修长,肌肤光洁全无半点瑕疵。因为是在床上,没穿鞋袜。脚也十分秀气,趾甲上晶晶闪闪的,泛着夜光。白玉般的足面上隐约浮现着几道青色经络,精致得彷佛艺术品。纤巧之中又带着丰腴,握在手中娇嫩绵软,当真便是柔若无骨。琼恩虽然不是恋足癖,却也着实觉得赏心悦目,忍不住出言称赞。

  「真漂亮,凛。」

  「漂亮吧,」凛很得意,「艾弥薇的脚就没有我漂亮,太大了。」

  「她比你高嘛,手脚当然也相应大些。」

  凛不高兴地撅起小嘴,「你自然是偏袒她啦。」

  「没有,就事论事而已。」

  「那你说,我和艾弥薇谁漂亮?」

  「……怎麽突然问这个?」

  「随口问问而已,但你不能随口回答。」

  「你们都很漂亮。」

  「不行,我问的是谁更漂亮!」

  琼恩觉得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疼。

  平心而论,两位少女都是绝色,相貌气质虽然迥异,但无论放在何处,无论让谁来评论,都肯定是公认的美人——除非按照矮人或者兽人的审美标准,那又另当别论。真要让琼恩评价个高低出来,他是没法说的。当然,就个人的感情而言,他倾向于梅菲斯,如果是她来问这个问题,琼恩肯定直接说「你比凛更漂亮」。但话又说回来,梅菲斯应该也没这种兴致。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啊。」琼恩叹气。

  「一定要回答!」

  「那好吧,你比她漂亮,行了吧。」

  「不行,这话一听就假,半点诚意都没有。」

  「……那她比你漂亮?」

  凛抄起抱枕朝他砸过来。

  琼恩接过抱枕,轻轻递还给她,「别闹了,凛,」他说,看看旁边地沙漏,「快中午了,你想吃甚麽,我去给你安排。」

  「好吧,我要吃苹果。」

  「……这幽暗地域里连阳光都没有,怎麽长苹果?」

  「香蕉也行。」

  「也没有香蕉。」

  「真麻烦,算了,那就橘子吧。」

  「大小姐,放过我吧,」琼恩苦笑,「这种地方,我从哪里给你弄橘子去。」

  「那我不管,反正我需要吃水果,补充营养,」她指了指自己的脚踝,「我现在是病人。」

  「水果有啊,蓝浆果丶乌梅还是血纹果?」

  「不要,那些我都吃腻了。」

  「那你想吃甚麽?」

  「不知道,」凛明显还在生气,「反正你要照顾好我,要让我高兴——这可是艾弥薇说的。」

  琼恩有些无奈,心想女孩子真是难缠。其实话说回来,女孩子撒撒娇,耍点小性子,那是常态,甚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知道分寸,不在正事上胡搅蛮缠便是了。回忆自己以前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好啦好啦,凛,别撒娇了,」琼恩站起身,「我请你吃一样好东西,保证让你满意。」

  「甚麽东西?」

  「等会你就知道,不过还得你来制冰。」

  女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很多,薯片丶果冻丶巧克力丶冰激凌等等都广受欢迎,而在这个世界都没有,完全可以拿来作为自己的发明创造。薯片果冻琼恩是不会做,巧克力只知道是从可可豆变来的,中间的过程一无所知。

  但冰激凌却恰好是会的。

  做冰激凌并不难,最简单的只要有糖有奶油有牛奶就行,再加点果汁调色,切两块乌梅和血纹果搭配,冷冻工作则由凛来承担,她可比甚麽冰箱都强多了。不过半小时。凛已经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拿着勺子,心满意足地享用琼恩的「新发明」。

  「真好吃,」她笑逐颜开。难得地对琼恩大加称赞,刚才的那点不快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从来不知道你原来还有这一手呢,琼恩,我现在对你的评价提高一个档次了。」

  「是吗,那真是太感谢了。」

  琼恩随口敷衍。心想别人都是甚麽冶金硕士化工博士,穿越了直接攀科技开金手指。炼钢铁造枪炮横扫千军,自己却连火药的比例都记不住,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弄点冰激凌哄女孩子开心了。

  「这东西叫甚麽?」凛问。

  这世界上此前根本就没有冰激凌,自然也不会有相应地名称。琼恩也懒得自造词汇,「冰膏。」他说,这其实就是冰激凌的直译了。

  「这名字不好听。」凛撇撇嘴,将盘子递给琼恩,「再来一份。」

  「这东西很冰,不能多吃。」

  「没事,」凛漫不在乎,「我体质好,别说着凉,从小到大都没感冒过。」

  「甜食吃多了会变胖的。」

  「不怕,我天生丽质。」

  琼恩没办法,又给她盛了一份,「就这麽多了,」他警告,「再吃会肚子疼的。」

  「唔唔。」

  凛继续专心对付美食,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甚麽。琼恩坐在床边,见她嘴角边残留了一点,拿丝巾轻轻替她擦去。凛怔了怔,停下勺子,抬起脸定定凝视着他,「谢谢你,琼恩,」她说,语气里似乎多了几分怀念的味道,「你真好。」

  琼恩哑然失笑,心想半小时前还跟我发脾气,一盘冰激凌喂下去,态度立刻转了一百八十度,女孩子还真是好哄,要是梅菲斯也这样,那生日礼物倒是不用伤脑筋了。

  「小时候,我吃东西,也经常弄到脸上,每次我父亲都是这样帮我擦掉呢。」

  凛轻轻叹了口气,眼神迷离,显然是想起了往事。忽然又甜甜笑了一笑,将冰激凌放在床边,「对不起,琼恩,」她轻声说,「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

  琼恩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凛的脸蛋,「没事的,」他说,「你受伤了嘛,人自然心情不好。」

  「我自找的啦,」凛说,「那一脚踢得太重,所以才弄成这样,本来就怪不到你。」

  琼恩微微皱眉,「一场比试而已,干嘛那麽认真呢,」他半开玩笑说,「下手那麽重,真要把我打伤了,不怕艾弥薇找你算账啊。」

  凛嘻嘻笑了起来,「才不会呢,就是为了替艾弥薇报仇,所以我才踢得那麽重啊。」

  「唔?」琼恩不解其意,「甚麽意思?」

  「谁让你那麽过分,欺负艾弥薇,把她都弄伤了。」

  「哪有这回事……呃,那个啊……」

  凛瞥了他一眼,「没冤枉你吧。」

  「没有……」

  琼恩有些尴尬,凛没说错,他确实是把梅菲斯弄伤了,这是他的不对。只是这种闺房私事,似乎也用不着外人来管……话又说回来,凛也算不得外人。

  他一时无言以对,凛也没再说话,继续对付她的冰激凌。房间里静悄悄的,不知过了多久,凛放下勺子,「喂,琼恩。」

  「嗯,怎麽了?」

  凛期期艾艾,俏脸上突然泛起红晕来,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去,装作若无其事地舔着勺子,「有件事情,我有点好奇,想问问你。」

  「说吧,」琼恩奇怪,他还从没见过凛这种娇羞地样子,「甚麽事?」

  「那个……像你和艾弥薇那样,嗯,真的会有很舒服的感觉吗?」

龙狂篇 第二十七节 梅菲斯的恐惧

  琼恩微微一怔,笑了起来,「我和艾弥薇甚麽样?」他明知故问。

  凛的脸更加通红,像火一样烧起来,「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的啦!」

  「我不知道啊,」琼恩一本正经地摇头,「你说清楚点行麽。」

  「你……」

  眼看凛就要发火,琼恩笑着举手投降,「逗逗你而已,别生气,」他顿了顿,「当然会感觉不错啊,否则干嘛要做。」

  「可是……你觉得享受,但女孩子不会觉得很疼吗,也会喜欢?」

  「这个问题,你干嘛不直接去问艾弥薇呢。」

  「我问了,但她喜欢你,说的话不能信。」

  琼恩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看得凛心里一阵紧张,「你看甚麽?」

  「哦,我是说,其实这种事情,问别人都没用,只有自己试过才知道。要不要过几天等你的伤好了,我让你尝尝滋味……」

  「不要!」凛吓了一跳,「那麽恐怖的事情谁要试啊……」

  她说了一半,看见琼恩脸上促狭的笑意,才明白是在逗她。「想都别想!」她警告,「我可没艾弥薇那麽乖。你要是敢打主意,我就把你冻成冰雕。」

  琼恩哈哈一笑,「不用反应这麽大吧。」

  「肯定会很疼啊!」凛瞪着他,「你当然无所谓了,看看艾弥薇多可怜。」

  「我说凛小姐,你在谴责我的时候,好像忘了一件事,」琼恩提醒,「当时在阿格拉隆,是谁出谋划策,推波助澜的?」

  「是我,那又怎麽了,你是想过河拆桥。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吗?」

  「不是不是,」琼恩摆摆手,「我只是好奇,既然你这麽害怕,那为甚麽当时要帮我呢。」

  「我怕疼。她又不怕。」

  琼恩笑了笑,「你是因为以前的事情,心里还有怨气吧。」

  凛没说话。

  梅菲斯和凛是童年好友,患难至交,感情深厚非比寻常。两人也曾经相约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但十岁的时候。梅菲斯为了压制体内的杀戮神力。去了迷斯卓诺加入提尔教会,通过试炼,最终成为如今的圣武士丶「神选者」。凛却因为家庭的关系,对圣武士极为反感,不肯同往。两人从此分道扬镳。这件事情本身,谈不上甚麽对错,但就凛的立场而言。当时她也只是十一二岁地小女孩,被好友背弃,孤单一人在绝境东域流浪,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辛苦,要说心里全无半点怨恨,只怕也不可能。

  其实一开始在塞尔的时候,琼恩就已经觉得这两位少女的关系有点奇怪。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凛,回去和梅菲斯提起,梅菲斯说是「以前的一个朋友」。但当琼恩询问是不是关系密切的好友时,梅菲斯的回答却是「我想,我们应该是好朋友吧」,语气颇不确定——这就很让人莫名其妙了。当时琼恩不解,现在自然明白,是因为两人之间曾经有过那段不愉快经历的缘故。

  「是有点吧,」凛沉默片刻,笑盈盈地抬起脸,「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你不说,我都快忘光了呢。」

  「有些事情,本来就不用记得,」琼恩也微微而笑,「我随口说说而已,不用在意。对了,凛,我也有件事情很好奇,想问问你。」

  「甚麽事啊?」

  「你怎麽做到元素转化的?」

  凛偏着小脑袋看着他,「想知道?」

  「嗯。」

  「这不礼貌吧,大家都是巫师,有些秘密是不应该问的呢。」

  「但我觉得你会告诉我的。」

  凛嘻嘻笑着,抬起右手食指,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一点。「自己看。」她说。

  灿烂地灵光绽放出来,千百道魔法丝线自空气中显现,纵横交错,编织成一个细微的魔法阵,正印在凛的眉心,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可能会误认为是某种妆饰。琼恩启动奥术视觉凝神细看,自纷乱闪耀的符文中慢慢分辨出魔法阵的结构来。

  任何结界丶法阵之类,本质上都是魔法力量地流动汇聚,无论繁乱复杂到甚麽程度,总有一个最基本的架构轮廓。凛眉心的这个魔法阵,中心部位是一个菱形,四个角构成了最基础的「核心结点」,而这四个结点两两联结,彼此交错碰撞,又衍生出六个「次级结点」,勾勒成一个六芒星形,将菱形罩其中,往外呈扩散状。

  结构并不繁复,琼恩却越看越是心惊,魔法阵一道他不擅长,但基本的见识总是有的。那四个核心结点是四个闪烁跳跃的符文,分明是「土丶水丶火丶风」四大基本元素,而那六个次级结点他也认识。「烈焰-寒冰-闪电-强酸-音波-力场……四元素丶六能量——这是终极元素转化法阵?」

  「没错,」凛用力地点头,「这就是终极元素转化法阵。」

  按照现代魔法学的基础理论,魔法分为八大学派,其中塑能学派所精研的便是元素丶能量的变化塑造。这个世界的基本构成,是「土丶水丶火丶风」四大元素和「正丶负」两大能量。正负两大能量关系到生命丶死亡,甚至灵魂领域,素来属于神术和亡灵术的范畴,塑能学派并不涉猎,研究的是四大元素。

  纯粹的元素力量,凡人其实是难以运用的,塑能师所真正能够掌握操纵的,其实是四大元素组合衍生出来的六大能量。火丶土成烈焰,水丶风成寒冰,风丶火成闪电,土丶水成强酸,水丶火交激成力场,风丶土震荡成音波——这也就是塑能学派的六大分支。其中烈焰丶寒冰丶闪电丶强酸前四种较为基础,力场和音波则属于高阶,能够从掌中扔火球,指尖迸闪电皆是,但能够自由操纵力场和音波的就寥寥无几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四大元素之中,风和土对立,水和火对立,而力场丶音波恰恰是这两种对立组合的产物。威力更加巨大,掌控难度也就相对高得多。

  世间凡人,天赋禀性各自不同,往往各有专擅,各有侧重。便如同样是学习魔法。有些人就适合学亡灵术,有些人就适合学幻术,琼恩之所以会选择变化学派,一方面当然是自己喜欢,另一方面也是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比较有天赋。即便同一个学派之内。往往也有不同的分支领域,就像都学塑能术。凛自己就只擅长「烈焰」。

  而她的老师欣布则在「烈焰」丶「闪电」两系上极有造诣,一出手往往就是风雷震响电火交轰,之所以被称为「风暴女王」,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对于其他的塑能魔法。就不是那麽精通了。

  战阵之上,千变万化,往往需要面对各种复杂的局面。太过专擅有时候反而是缺陷,需要博学兼通。一个塑能师就算能把烈焰操纵运用到极致,当他面临一个必须要制冰地场面时,可能就一筹莫展了。要克服这种缺陷,有两条道路,正途当然是努力锻炼,把魔法造诣提升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自表象入本质,真正掌握背后的规则,自然就能拥有元素掌控的能力,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六大能量中转换。只是正途能走通的人,往往万中无一,除此之外,就是旁门,也就是用元素转化法阵来辅助。

  塑能学派有元素转化法阵,也能够将不同地能量类型临时相互转换,只是布置起来太过耗费时间,难度和代价也太高——而且每增加一种变化,难度和代价就呈几何级数上升。举例来说,倘若仅仅是布置一个「烈焰-闪电」两种能量相互转化的法阵,难度和代价是「十」,如果布置「烈焰-闪电-寒冰」三种能量互相转化的法阵,难度和代价会提升到「百」;转化能量增加到四种,这个数字就会是「千」;以此类推,构建能够同时囊括转化六大能量的终极元素法阵,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十万」了。这还仅仅只是从数据上衡量,实际难度还要远远更高,因为法阵地等级越高,所需要耗费的材料就越珍贵,到后来已经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地了,没有十分地运气和机缘,根本想都别想。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没听说这魔法阵可以直接刻在巫师身上啊。

  「你这是怎麽办到的?」

  「我也不知道,」凛摊开手,「这得去问我父亲。」

  「你父亲?」

  「是啊,这是他留给我的遗产。」

  一问才知道,原来凛的父亲不仅仅是一位喜欢睡觉热爱园艺地红龙,而且还是一位巫师,在塑能术上有很高明的造诣。这倒也正常,龙本来就是天生的魔法种族,人类巫师使用地咒文都是以龙语编写的。凛出生以后,在火焰魔法上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天赋,但对其他方面就很平平,红龙为了女儿将来的前途,穷尽数年之功,几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宝藏积蓄,完成了这个终极元素转化法阵,并且用了某种特殊手法,将它直接融合在凛的体内。

  「具体是怎麽做的,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还小,父亲也没跟我详细解释,后来……」她耸耸肩,「也就没机会说了。不过听我母亲说,似乎还借助了神力呢。」

  「神力?」

  「嗯,好像是说我父亲找到了某样宝物,献祭给察斯萨(Tchazzar),得到他的帮助才最终完成了这个魔法阵。」

  「察斯萨是谁?」

  「一个神,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神相,提亚玛特的五种神相之一,红龙神察斯萨。」

  提亚玛特是五色龙神,邪龙之王。所谓五色龙,就是红龙丶黑龙丶蓝龙丶绿龙和白龙这五种,一般被认为是邪恶巨龙。提亚玛特也因此有五种不同的神相,相当于五种化身,他在红龙信徒面前就以红龙神的面目出现,在黑龙信徒的面前则以黑龙神的面目出现,以此类推。凛的父亲是红龙,是红龙神察斯萨的信徒。

  「提亚玛特……」琼恩沉吟着,「怎麽总觉得这名字很熟悉。」

  「是吗?大概你在哪里听过吧。不过按道理说,提亚玛特是龙神,很少有人类知道的啊。」

  「我也不清楚。」

  琼恩摇摇头,他确实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更关键的地方在于,不是「这辈子」有印象,而像是在「上辈子」的记忆里。

  「中国神话里肯定没有甚麽提亚玛特。西方神话里……龙都是邪恶的大怪物,不记得有甚麽龙神啊。」

  再询问凛有关提亚玛特的详情,她却也说不清楚,只得罢了。

  「我父亲说,这个魔法阵融入我的身体之后。暂时是处于封印状态,必须要等到凝成自己的真名之后才能开启。所以,」凛吐吐舌头,「正好拿你来做试验,看看效果如何了。」

  琼恩笑笑。「但我听艾弥薇的意思,好像这魔法阵不能轻易用吧。」

  「哦。是我母亲说的。」凛摆摆手,不甚在意,「她让我在二十五岁之前尽量不要尝试。」

  「为甚麽呢?」

  「她是比较谨慎啦,说是身体恐怕承受不住——其实你看我现在,半点问题都没有。」

  琼恩微微皱眉。「小心点。」他说。

  「知道知道,」凛不以为意,「我也只是试着玩玩罢了。又不会经常用。」

  琼恩也只是随口相劝,并未在意。「不过你父亲确实太强了,居然能弄出这种东西,」他望着凛眉心的魔法阵,正在闪烁流转,熠熠生辉,「以后再遇到对手的话,你随便扔个火球,等快砸中的时候再变成冰球,谁能抵挡得住?」

  凛摇摇头,「不行的,」她说,「魔法阵有范围限制。以我自己为中心,五十英尺之内,我可以随意转换能量形态,超过这个距离就不行了。你没发现我每次攻击,都是要在半途中就做转化麽,再迟就来不及了。」

  「和翔龙弩的射程一样。」

  「是啊,」凛有些惋惜,「终究是个魔法阵嘛,不是我自己锻炼出来的能力。」

  正说话间,房门突然被推开了,琼恩回身看去,却是伊莉雅蹦蹦跳跳地冲进来。「凛姐姐,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你啦。」

  凛笑着摸摸她的头。

  伊莉雅说是来看望,还没讲几句话,一眼看见床边放着的冰激凌,好奇地尝了一口,顿时就抢了过来,再也顾不上其他。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琼恩笑起来,「像个小孩子似的。」

  「人家才不是小女孩呢。」伊莉雅抗议。

  「怎麽不是,你才十五岁吧。」

  「嗯,艾弥薇姐姐也才十五岁啊。」

  「她马上就十六了。而且我们是人类,你是卓尔,不一样的。你们八十岁才正式成年,如果折算成人类的标准,你其实只有三岁——说你小孩子都已经是抬高了,其实是儿童才对。」

  这种说法其实有些强词夺理,卓尔确实是以八十岁成为成年,但并不是说八十岁的卓尔,在身体和精神各方面的发育水准真的就等同于十六岁的人类,不同种族的成年标准的制定,更多具有文化风俗地因素在内。如果抛去这些附加因素,单纯比较的话,伊莉雅大致相当于人类十岁的女孩子,正是处于从「孩子」到「少女」之间的过渡阶段。从脸蛋上看,已经有几分小美人的影子,只是身材还显得单薄,胸口更是完全平的,只好用繁繁复复层层折叠的蕾丝花边来掩饰……唔,蕾丝花边?

  琼恩这才注意到,伊莉雅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连衣裙,泡泡袖,蕾丝花边,打扮得就像是个小公主似的。卓尔肤色黝黑,从色彩搭配上来说,衣饰风格适合黑色丶红色或者紫色之类,最忌讳的是粉色,白色也极少有人穿,除非对自己的身材容貌极有自信。伊莉雅还太小,身形轮廓未成,但也别有一番可爱。「这件连衣裙很漂亮啊,」琼恩随口称赞,「从没见你穿过。」

  「漂亮吧,上个月我生日,阿忒妮姐姐送的。」

  「不错……对了,伊莉雅,问你一个问题啊,你以前应该收到过不少生日礼物吧。」

  「是啊,很多很多呢。」

  「那你最喜欢甚麽礼物呢?」

  「最喜欢的?」伊莉雅偏着小脑袋想了想,「嗯,我八岁的时候,姐姐送了我一个布娃娃,应该算是我最喜欢的了,每天晚上都要抱着才能睡着呢。」

  布娃娃……这主意似乎不错啊。

  琼恩若有所思,却正好瞥见凛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心中诧异,但当着伊莉雅的面却又不好多问。等小萝莉走了,他正要询问,凛却先开口了。

  「你想送艾弥薇布娃娃?」

  「唔,是有这个想法,」琼恩说,「刚才伊莉雅提醒了我,你们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吧。」

  「是啊,我就很喜欢。」

  琼恩高兴起来,「你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凛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确实是个好主意,」她说,「不过我另外有个建议。」

  「你说。」

  「你最好再去城里的铁匠铺定做一个铁项圈戴上。」

  琼恩愕然,「为甚麽?」

  「当然是免得她晚上做噩梦,把你掐死啊,」凛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一边拍着他的肩膀,「记得做个结实点的,她力气可是很大的。」

  「你没发烧吧,凛?」

  凛格格娇笑,「不明白?那麽我告诉你,艾弥薇最喜欢甚麽,我未必知道,但她最恐惧甚麽,我倒清楚得很。她最怕看到的,就是婴儿的脸,甚至连带害怕一切和婴儿相似有关的东西,布娃娃就是典型的例子。」

  「你是说真的?」

  「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喏,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脖子特别细长。」

  「……拜托,这叫颀长,不是细长,本来很漂亮的,被你说得像个绣竿。」

  「哎呀,没差别了,反正就是很细很长对吧——其实我脖子原来没这麽细的,就是被她掐的。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她来我家玩,在我床上看到两个布娃娃,当天晚上睡在一起时就做噩梦,差点把我掐死了。」

  「我说,凛,能不能别开这种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她最怕这些东西,尤其是一看见婴儿的脸,晚上肯定做噩梦,梦里说不定都会拿剑砍你。对了,这麽说项圈都不保险,你最好赶快去定做一副全身铠甲吧。」

  琼恩皱起眉头,他意识到凛似乎是认真的,「艾弥薇为甚麽会这样?」他问,「按你这麽说,那是有心理问题了。」

  「不为甚麽,她小时候看婴儿看多了。」

  琼恩沉默了半响。「凛,」他慢慢说,「你说的,是死亡的婴儿吧。」

龙狂篇 第二十八节 凛的嫉妒

  凛没有作声,或者说,这个问题太过于显而易见,根本无需回答。

  琼恩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多谢,凛,」他说,「我知道了。」

  「嗯?」凛不解,「你知道甚麽了?」

  「知道……唔,没甚麽。」

  琼恩原本想说,临时又转了主意,闭口不言。凛好奇心极强,追问几遍,见琼恩不肯说,不由得便有些着恼了,重重「哼」了一声,将俏脸转过去,不再理睬。

  若论年龄,凛其实比琼恩还大了半岁,却依旧是孩子脾气,就算是撒娇使起小性子来,也是一派天真烂漫,说不出的娇美可爱。琼恩看得怦然心动,他此时就坐在床边,忍不住伸手揽住凛的腰肢,将她轻轻拉到怀中,低头就吻了下来。

  凛正自赌气,哪里料到会有这一出,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琼恩抱在怀里,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透过来,让她呼吸陡然急促,便是心跳也悄悄加快了几分。自从断域镇重逢以来,也已经有小半年时间了,自从萨马斯特那次事情之后,凛渐渐品尝到男女欢好的美妙滋味,虽然依旧喜欢赖着梅菲斯,但和琼恩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增加,只是像现在这样背着梅菲斯亲热,终究还是极少,心底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似的。她又羞又急,待要挣扎,却又舍不得离开男人的怀抱,稍一犹豫,嘴唇已经被封住了。琼恩舌尖游动,轻轻撬开玉齿,滑入少女口中,挑逗着柔软丁香,慢慢吮吸,同时右手揽着她的纤腰,左手悄悄移到胸前,虽然隔着衣服。掌心已经感觉到两颗硬硬的凸起。凛被逗得全身酥软,就算要反抗也没了力气,神智都开始有些迷迷糊糊。一双玉臂不知何时已经环扣在琼恩脖颈上,乖乖任他品尝自己的香甜津液。正晕晕沉沉间,突然感觉胸口微微一冰,原来琼恩左手已经悄悄解开纽扣探入衣内,正在少女丰腴香软的胸上把握揉捏,肆意享受。

  「真不小。」男人心里感叹。

  要说艾弥薇和凛谁更漂亮,那是很难评判的,但仅论胸部的话,凛却毫无疑问是强多了。不但有将近D罩杯的傲人尺寸,而且因为长期锻炼的缘故,饱满挺拔,弹性十足。没有半点下垂,同时又十分柔软。肌肤滑腻,能够随着琼恩地手指用力变幻各种形状。在这方面,梅菲斯就很难比得上了。毕竟尺寸上就明显逊色一筹。

  「各种花样似乎也基本都玩过了。倒是还有一种不曾尝试。艾弥薇的胸小了点,没法做。凛的倒是可以,有空考虑试试。」

  一边暗自转着念头,从凛地樱唇上退开,见她小嘴微张,低低娇喘,星眸中迷迷蒙蒙笼了一层透明水气,知道已经情动。凛极怕疼,换句话说就是身体极敏感,两人又不是初次,轻易便攻破心防。琼恩左手从少女的胸前移开,沿着小腹缓缓往下,贴上大腿根部悄悄探进裙底,手指摸了一摸,发觉丝织内裤底部已经完全湿透,温热的液体正从凛的花房中不断吐泌出来,彷佛清泉。

  「琼恩……我想要……」

  凛低声要求,脸上已经羞红一片,彷佛云霞。琼恩嗯了一声,轻轻扯着内裤的边,顺着玉腿褪下,堪堪到了足腕,手背碰到放在旁边的冰袋,一阵冰冷刺骨而来,让他心头陡然一清,原本已经高涨炽烈的欲火刹那间消退大半。「该死,凛现在受伤,如何能做这种事。自己……自己这是怎麽了。」

  凛见他突然停止动作,不由得诧异,怔怔看他。琼恩回过神来,正对上凛的目光,「对不起,凛,」他轻声说,「我忘了你还在受伤……」

  「我不管,」凛咬着嘴唇,「你把人家逗成这样了……我想要嘛。」

  「过几天,等你脚伤好了,好不好。」

  「可是我现在很难受啊,身体里就像有火在烧。」

  琼恩有些为难,真要直接推倒肯定不成,她的脚踝伤势还没痊愈,一不小心动作激烈点,那就麻烦大了。但要就此丢下她不管却也不成,火是自己点起来地,还得自己去熄。他叹了口气,小心地将凛挂在脚腕的内裤褪了下来,再将她上衣和短裙也都脱去,露出洁白无暇的美妙裸体。

  「闭上眼睛,乖乖享受就好。」琼恩说。

  「嗯。」

  凛答应着,眼睛微微闭上,长长地睫毛却在轻轻颤动,显然是在偷看。琼恩也不多管,将她玉腿大大分开,低下头去。轻轻舔那颗充血鼓起的红豆。

  凛啊了一声,娇躯轻颤,双手忍不住用力抓紧了床单。她长发乌黑浓密,下体却是光洁一片,和芙蕾狄一样是个小白虎。透明地爱液自粉红花瓣中汨汨流出,彷佛潺潺溪水,透着浓郁的香气,不同于她的玫瑰体香,而是略带腥甜,满是淫情欲的味道。

  不过半小时,凛就已经泄了三次,软绵绵地躺在琼恩怀里,已经是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喂饱了吧,」琼恩取笑她,「真贪吃。」

  「因为……很舒服啊,」凛低声辩解,「和以前感觉都不一样呢。」

  「艾弥薇没有这样喂过你吗?」

  「有,但不如刚才那样舒服呢,」凛害羞地垂下头,「那个,琼恩,以后我还想要,行不行?」

  琼恩抚摸着她的脸颊,「行,」他柔声说,「不过你要变乖一点。」

  「我本来就很乖呀,」凛噘起小嘴,「突然觉得有点嫉妒艾弥薇呢。」

  「唔?为甚麽。」

  「因为她可以经常被你这样喂啊,不知道有多幸福。」

  「那你不用嫉妒了,」琼恩笑起来,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除了我姐姐,你是第二个享受过的女孩子,连艾弥薇我都没喂过。」

  凛愕然转过脸来,「你姐姐?」

  琼恩一怔,这才觉察自己刚才无意间说漏了嘴,但话既然出口,也懒得再掩饰。「嗯,我姐姐珊嘉,」他承认,「艾弥薇没有和你说过麽。」

  「她是和我提过你还有个姐姐,但没说你……」

  琼恩偏过脸,将视线移开,「那你现在知道了。」

  凛点点头,「琼恩,你真幸福,」她用一种非常诚恳地口气说,「加油吧。」

  「啊?」

  琼恩一怔,怎麽也没想到凛会是这种反应,「你好像并不惊讶?」

  「惊讶甚麽?」

  「……你不觉得这样不对吗?这是乱伦啊。」

  凛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开甚麽玩笑啊,琼恩,」她笑盈盈地说,「你忘了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唔,是了,你是术士。」

  凛是龙脉者,是术士。和其他巫师比起来,术士拥有异乎寻常的魔法天赋,不学而精,不勤而成,属于天生的精英。术士的天赋源于血脉,血脉的纯正稀薄,很大程度上就决定了天赋的高低。举例来说,凛是龙女,有一半的巨龙血脉,她的种种天赋异能都来源于此,倘若她和琼恩结合,生育孩子,那麽子女就只有四分之一的巨龙血脉,再往下就只有八分之一。血脉越稀薄,魔法天赋越微弱,几代传下来,最后往往也就「泯然众人矣」。

  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血亲结合,历史上着名的术士家族无不如此。这种作法自然有利有弊,好处是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魔法血脉的传承,坏处则是容易诞生不良后裔。但不管怎麽说,对于术士而言,乱伦这个词,完全就是笑话。

  「哎呀,」凛惋惜着,「我一直很想有个哥哥或者弟弟的——琼恩,你为甚麽不是我弟弟呢。」

  琼恩突然觉得很无力。

  「算了吧,你看看你自己,哪一点有姐姐的样子。我要是你弟弟,肯定天天被你欺负。」

  「谁说的,你要是我弟弟,我才舍不得欺负呢,只会天天帮你去欺负别人。」

  「能不能帮我去欺负别的女孩子?」

  「当然行啊。」

  「是吗,那我现在改变看法了,说不定你也可以做个好姐姐。」

  琼恩随口敷衍,并未认真,但凛却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追问更多有关珊嘉的事情。「听你这麽说,是个非常温柔的漂亮姐姐呢,」她做总结,「那你准备甚麽时候娶她啊。」

  「……凛,你是不是有点热心过头了。」

  「哪有,关心一下而已,」凛伸了个懒腰,「甚麽时候回阴魂城,记得带上我,真的很想看看那位姐姐呢。」

  琼恩勉强笑了笑。凛的话,无意间勾起了他潜藏的心事——是啊,该回阴魂城了呢。

龙狂篇 第二十九节 龙神的来历

  计算起来,琼恩是1372DR的九月底离开阴魂城,进入幽暗地域,现在是1373DR的十月初,掐头去尾,正好整整一年。

  真要说的话,一年时间其实也并不算长,人生在世,除非横死早夭,否则哪个不活上几十年上百年,倘若是矮人丶精灵这些长寿种族,更是可以忽略不计了。但对于亲人丶爱侣而言,一日之隔,有逾三秋——琼恩和珊嘉,正好既是亲人,又是爱侣,这一年就漫长得让人无法忍受了。

  倘若在前世,两人异地生活,距离再遥远也不是问题,订张机票,周末往返就是。但这个世界里交通不发达,没有飞机没有火车也没有汽车,只有马车——当然,巫师有传送法术,但它限制太多,而且在幽暗地域这种地方,长距离传送不过是自杀的代名词。

  而且……这个世界也没有周末——更准确地说是没有双休日。

  如果可以,琼恩当然希望能够赶快返回阴魂城,作为人类,谁会喜欢在这幽暗地域生活,阴冷丶潮湿,终年不见一缕阳光,连苹果香蕉都没有。但这件事情,并不是他自己就能够决定的,作为军官,擅离职守临阵潜逃,就算不是死罪,上军事法庭也是免不了的,琼恩还不想落到这种下场。

  不过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有些奇怪,当日雅达王子把琼恩派到这里来,一没给钱二没给人,与其说是调遣,倒更像是发配,或者说把他支开。尽管如此,琼恩靠着自己打拼,加上几分好运气。总算也有了今天这点局面,和矮人相处融洽,魔像基地也建立起来,甚至还额外多了一座晨炼城,虽然大部份是伊莉丝翠教会的地盘。既然如此,阴魂城难道就此不闻不问,任由琼恩在这边自生自灭,把他遗忘了?

  这种可能性似乎不高。

  「就算是牧守一方的官员丶驻扎边疆的将军,总也有年终述职这一说,不可能放任游离在外。现在已经是十月。距离年底也不远了,应该就快有消息了吧。」

  琼恩如此想着。算是自我安慰。

  四周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凛已经睡着。

  她闹腾半天,此时也累了,蜷在琼恩身边就像个孩子似的。琼恩看着她安静地面容,听着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嗅着淡淡的玫瑰体香,不知不觉间也有些倦意上涌,从身后抱着凛,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琼恩再度醒来,看看枕边的沙漏。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凛依旧还在怀中熟睡。小嘴微微呢喃。也不知道在说甚麽梦话,听不清楚。她睡觉不老实。毯子已经被踢开半边,露出诱人的俏丽香肩和脊背,连胸前那两大团绵软肉体都在探头探脑。琼恩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定了定神,觉得有些口渴,便轻轻起身穿衣,走出房间。

  这段时间晨炼城被瓜理德斯的卓尔连连骚扰,不胜其烦,虽然没有伤到根本元气,却也被大大限制住了活动范围。葵露等人自然不会愿意被动挨打,一番筹划之后,便决定进行反击。此次是把握到了一支卓尔队伍的行进路线,葵露亲自率领手下精锐前去伏击,梅菲斯和莎珞克也都同往,此时尚未回来。也就是说,这整座房子里,现在就只有琼恩和凛两人。

  琼恩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石椅中慢慢沉思。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

  准确地说,是一个甜蜜的美梦。在梦里,琼恩成为大奥术师,建立起了一座属于自己的浮空城,里面居住着很多很多美女,有人类,有精灵,有卓尔,有天使,有魅魔,有吸血鬼,他认识地的所有漂亮女子,全都在其中,珊嘉丶梅菲斯丶凛丶芙蕾狄丶芙莉娅丶莉法尔丶维康尼亚丶莎珞克……甚至还包括在地狱里只见过几面的曦天使,包括凛的老师欣布,包括此时同在晨炼城地葵露。当然,没有红色寿衣那个人妖。

  琼恩于是过着幸福的生活,有时每天三次,有时每天四次。

  很多很多的画面重迭而来,有些是他在和梅菲斯与凛欢好,有些是他在同时品尝莫尼卡姐妹花,有些是他在莎珞克或者维康尼亚身上发泄欲望,甚至有一副是他在和莉法尔坐在高高的楼顶上,一边看风景一边聊天,手里托着冰激凌。

  但所有的画面里,出现次数最多的女子,还是姐姐珊嘉。

  珊嘉依旧一如既往的娴雅温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虽然光彩内敛,含而不露,却美丽得让人窒息。她总是安安静静地陪伴在琼恩身边,随他行走散步,陪他说话谈天,帮他处理事务,在床上娇媚迎合,任他享用。

  有这样完美的妻子,似乎人生已经没有更多奢求了。

  唯一有些令人疑惑的,是在梦境里,珊嘉似乎不是现在这样的平凡女子,而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巫师。有好几幅画面,都是她在和琼恩商讨魔法,或者较量切磋,虽然现在回经记不清具体内容,但那种感觉却是真真切切地,不会有错。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睡前正想着珊嘉,梦见了也不奇怪。至于梦见她是巫师,这也很容易理解,自己和珊嘉不是一直都很期望如此,两人便能够时时相随,长伴左右了麽。琼恩当然不会相信甚麽「梦是预兆」之类的说法,不过是潜意识地反映罢了。自己期望甚麽,就会梦见甚麽,如此而已。

  话是这麽说,琼恩总觉得甚麽地方不太对劲。梦中的景像太过真切,太过清楚,缺乏那种梦的朦胧扭曲感。不像是「自然」的梦,反倒更多带着「人为」的痕迹——没甚麽道理,也没甚麽证据,但琼恩直觉便是如此。

  然而,这是谁干的呢?

  侵入他人意识,影响丶干涉甚至创造一段栩栩如生的梦境,这种魔法当然是有的。琼恩自己不会,但至少也听说过。高明的巫师,甚至可以制造「梦魇」,让目标整晚整晚地做各种噩梦,无法安然入睡,精神衰弱,疲惫不堪,这一招对付巫师是最阴险不过。但无论哪一种,无论是让人做噩梦也好,做美梦也罢。归根结底,都是要先侵入意识。作用于精神——而琼恩有意志屏障,恰恰对这种魔法一概免疫。

  有谁能做到这点呢……夜女士?

  意志屏障是莎尔施加的。她自然有能力在其中做手脚,这是顺理成章的推论。但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夜女士的目的是甚麽?仅仅是让琼恩做个美梦?女神没这麽闲极无聊吧。

  想了半日,不得其解。也就抛之脑后,反正是美梦不是噩梦,无需这麽在意。倒是梦里香艳旖旎,春光无限,如今醒来半日了,下身还是硬硬地挺着。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一时间又找不到人来泄火。身边的三个女孩子。梅菲斯和莎珞克都不在,凛自然也不用提。这却是个麻烦。

  「奇怪,身边的美女明明不少,现在需要的时候居然一个都没有……这是怎麽回事?」

  正考虑要不要去冲个冷水澡降降温,客厅的门被推开,梅菲斯走了进来。

  ※※※

  「一回来就要人家做这种事情。」

  梅菲斯埋怨着,轻轻喘息,用手指将唇角残馀地乳白色液体抹去,拿起旁边的水杯慢慢漱口。琼恩靠坐在床头,全身放松,一边回味一边将她搂到怀里。「谁让你恰好回来了呢,」他调笑,「自己送上门的美食,我怎麽能够放过。再说你也忙了一天,肯定饿了,所以先喂点牛奶。」

  「讨厌!」梅菲斯轻轻打了他一肘。

  琼恩笑笑,问起事情如何。原来倒是十分顺利,此次晨炼情报正确,先就占了先机,又大举而出,以众凌寡,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最后一共击杀十一人,收获不少军械丶装备和生活物资,己方一人未损,只有几名受伤,算是近两个月来的一次难得地大胜,颇为鼓舞士气。

  「凛还好吧?」梅菲斯问,她原本是想去看望凛,结果一回来就被琼恩抱进卧室求欢,她后庭伤势未愈,只好口舌侍奉,花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才让他满足地发泄出来,自己也已经颇为疲倦,一时间懒得再动弹了。

  「她有甚麽不好的?」琼恩笑着说。

  他把今天的事情大致说了遍,有些部分含糊隐瞒过去了,例如梅菲斯对婴儿的恐惧,琼恩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计较,暂时却不想和她提起。「对了,给你看一样东西,」琼恩说着,套上长袍起身下床出了房间,片刻返回,手里托着一盘冰激凌,这是他特地留给梅菲斯的,放置在冰块中,并未融化,「尝尝看。」

  梅菲斯有些奇怪,「这是甚麽?」

  「冰膏,我以前在书上看过作法,今天偶然想了起来,」琼恩将勺子递给她,「味道不错的,凛和伊莉雅都很喜欢。」

  梅菲斯试着尝了尝,点点头,「不错。」

  虽然嘴上说不错,但她也只吃了几口,即便放下。琼恩有些奇怪,「怎麽了?」他问,「难道不合你口味?」

  「不是啊,很好吃。」

  「那干嘛不多吃点?」

  「这东西太冰了,吃多了不好。」

  琼恩怔了几秒钟,微微叹了口气,「艾弥薇,你真不像个女孩子呢。」

  「嗯?」

  「没甚麽,随口说说而已。」

  梅菲斯瞥着他,坐直身体,「是啊,我本来就不像女孩子嘛,」她说,「凛才像女孩子,比我活泼,比我可爱,会撒娇,会任性,疼了就哭,高兴就笑,贪吃爱玩,自由随性——这些我都不会,我都比不上,也学不了。那你找凛去好了,干嘛在我身边躺着。」

  琼恩静静看着她,突然笑了

  「笑甚麽?」

  「艾弥薇,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就很像女孩子呢。」

  「哼!」

  琼恩见她脸色不渝,赶快赔礼道歉,梅菲斯其实也并未多麽生气,更多是作作样子而已。被他甜言蜜语哄了几句,也就罢了。「男人都是贪得无厌,」她最后说,「有了好的,还想要更好的。我要是那麽完美的话,哪里还看得上你,早就直接踢开了。」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啊。」

  琼恩点点头表示赞成,心里却是在想:珊嘉娴雅温柔,梅菲斯英武刚强,凛娇俏可爱。说得上是各有千秋,难分轩轾。倘若能够融合到一个人身上——对了,还要加上芙蕾狄。乖巧听话,千依百顺,那就当真是完美无瑕了。

  算了,这种不切实际地白日梦。还是少作为好。

  笑了一笑,他便巧妙转移了话题,继续说凛今天的事情。当提到她眉心那座终极元素转化法阵的时候,琼恩倒是想起件事情来,「对了,艾弥薇。你听说过提亚玛特这个名字吗?」

  「提亚玛特?」梅菲斯想了一会。从记忆中慢慢搜索出答案来。「五色邪龙之神?」

  「对对,」琼恩点头。

  「我总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你知道他的来历麽?」

  「我也只是听说过,具体的不清楚,」梅菲斯说,「龙神向来都没甚麽名声,这个提亚玛特已经算是例外了,有些人类的信徒——对了,倒是有一点比较奇怪,根据记载,它最初出现在历史上时,并不是龙神。」

  「原本不是龙神?」琼恩错愕,「那它是甚麽神?又怎麽变成五色龙神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梅菲斯皱眉思索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反正它最初是人类神祇,龙神是后来演化而成的,具体的过程好像没人知道。另外,它最初是名列恩瑟诸神之中的。」

  「恩瑟诸神?」

  「就是摧毁伊玛斯卡的那两大神系之一,」梅菲斯提醒,「穆罕瑞德诸神和恩瑟诸神。」

  琼恩想了起来,梅菲斯曾经提过,古魔法帝国伊玛斯卡曾经遭受大瘟疫,人口锐减,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打开传送门,从异世界掠夺了大批奴隶。这些奴隶分为两个族群,被统称为穆兰人,但内部又划分为「穆罕瑞德人」和「恩瑟人」。后来这些奴隶们信仰的神明圣者降临,称为「神王」,率领奴隶起义,最终摧毁了伊玛斯卡帝国,在极东之处建立起了穆罕瑞德和恩瑟两大帝国。

  这些其实并不关键,真正的问题在于,琼恩曾经看到过所谓的「恩瑟文字」,分明就是地球上居住在两河流域地苏美尔人所创的「楔形文字」!

  琼恩瑟……楔形文字………苏美尔文明……提亚玛特……

  所有的线索交错起来,琼恩脑中灵光闪过,他终于想起来这个「提亚玛特」的名字是在哪里听到过了——这不就是苏美尔神话中的创世大神麽。

  「太古之初,世界混沌,天地不分,唯有汪洋一片。有阿普苏,为万神之父,有提亚玛特,为万神之母,各据阴阳,生育诸神。神明繁衍,纷争渐起,彼此攻伐。埃阿神杀死阿普苏,成为众神领袖,提亚玛特前来报仇。埃阿神之子玛尔都克威武勇敢,力大无穷,上阵斩杀提亚玛特,以神母上身筑成天穹,以神母下身创造大地,建立神国,最终成为天国之主,众神之王。」

  这就是着名史诗《埃努玛·埃立什》中所记载的神明创世史,凡是对苏美尔·巴比伦神话略有所知者,就算不曾读过,也必定知晓大致内容。琼恩以前学习法律的时候,因为汉穆拉比法典的关系,看过一些相关资料,对此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只是在苏美尔神话里,提亚玛特并不是甚麽龙神,更没有甚麽五色龙神的头衔,琼恩受此误导,一时间没想起这茬。

  「对了,艾弥薇,我记得你不是说过,恩瑟神系已经灭亡了吗?」

  「是啊,大部份神明都死亡了,也有些像提亚玛特这样改变身份,脱离神系。动荡年代里,恩瑟主神吉勒今(Gilgeam)被摧毁,算是标志这个神系彻底覆灭。」

  「吉勒今?」

  若在以前,琼恩听到这个名字并不会多麽在意,直接就忽略过去了,但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定见,听起来就又有不一样的感觉。如果没记错的话,苏美尔神话中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名字和它非常近似。

  「不是叫吉尔伽美什(Gilgamesh)吗?」他试探地问。

  「哦,那是他的别称,」梅菲斯说,「在有的地区他也叫这个名字。」

龙狂篇 第三十节 生日礼物

  对于苏美尔神话,琼恩所知其实也甚少,那些神明的名字基本都不记得,提亚玛特因为是创世大神,所以他总算还有点印象。但这位吉勒今(或者说吉尔伽美什)却不同,因为在苏美尔文明地记载里,他并不是神明,而是凡人,是一位名声响亮的国王。曾经斩杀神兽,统治世界,后来因为拒绝女神的求婚而面临死亡威胁,他前往冥府求得永生灵药,却在途中被蛇偷吃,最终功亏一篑。除此之外,因为他和友人恩都奇的亲密关系,还有很多人戏诗地称之为「世界上最早的同性恋者」。琼恩以前认识一位耽美界的女生,向他宣传讲授男性之恋的精义,其中就提到这位吉尔伽美什,大力称赞了一番。

  「这家伙以前虽然风光,终究只是个凡人,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居然已经成了恩瑟主神,众神之王……这际遇真是不错。」

  事到如今,琼恩已经基本可以断定,这个世界的「恩瑟」和地球上的苏美尔绝对有着密切的关系。一点类似可以说是偶然,两点雷同可以说是意外,但这麽多迹象都重迭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之类的词可以形容了。

  这麽说的话,当年伊玛斯卡帝国开传送门到异世界掠夺奴隶,去的就是地球?

  就目前的迹象上来看,大致推测是如此。琼恩默自沉思,虽然意识到这和自己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一时还琢磨不透,只得先罢了。

  没有太阳月亮和星辰,只靠沙漏记时,时间彷佛也过得快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又是两天过去,凛的脚踝伤势也已经痊愈,又可以活蹦乱跳了,比葵露的预计还要快些,只能说龙脉的体质确实了不起。这导致的一个麻烦结果。是她整天拉着琼恩。要他陪自己锻炼魔法。她的元素转化法阵只是刚刚开启,运用还不十分纯熟。需要在实战中不断地磨合,才能真正掌握。

  这是个苦差事,而且很危险。凛虽然不会当真下杀手,性命是无忧。但万一真被几发火箭几束闪电击中,那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却是大有可能地。琼恩原本是想找理由推托,但凛一句话让他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你不陪我?」凛彷佛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马尾辫,「那好吧,我找别人去。」

  琼恩松了口气,一边暗自为那个倒霉蛋默哀。

  「去吧去吧。」他赶快说,「玩得开心。不过小心别出人命。」

  「不会的,吸血鬼比较耐打,比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家伙强多了。」

  「也是……等等,吸血鬼?」

  晨炼城里,目前似乎只有一个吸血鬼……

  「是啊,德古拉先生好像对我很有好感呢,几次邀请我去逛街」,凛托着香腮,若有所思,「我本来是拒绝了,不过现在麽,考虑要不要给他个机会。说起来,他长得也挺帅气的,挺符合我的审美观……」

  「……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

  小女巫笑眯眯地点头。

  琼恩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去找德古拉算账,然而因为这种事情翻脸,传出去似乎也太难听。「好吧,」他叹气,「我陪你。」

  「别那麽不情不愿,有美女主动要你陪,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是啊是啊,大小姐,我现在感觉荣幸的一塌糊涂」,琼恩说,「现在我真庆幸一件事。」

  「甚麽?」

  「艾弥薇和你认识这麽久,还没被你带坏。」

  虽然很多时候,琼恩都希望梅菲斯能够表现得更「女孩子」一点,撒娇淘气,灵变狡黠,哪怕是任性赌气也都好。但倘若她真和凛一样,也来玩这手,那琼恩立刻就要头疼了,他又没有分身术,哪里应付得过来。

  除了陪凛锻炼魔法,琼恩做得最多的事情……是做冰激凌。他原本只是临时起意,做点哄凛开心,至多加上梅菲斯和莎珞克两个身边的女孩子,没想到伊莉雅那次尝过之后,回神殿大力宣传,结果第二天就有伊莉丝翠女祭司过来「探访」,最后连葵露都被吸引了。一开始也还罢了,后来人越来越多,琼恩不胜其烦,索性直接找了张纸,把制作方法写上,往门口一贴,让她们自力更生去。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知识产权这种概念,冰激凌的作法也没多少真正的技术含量,说穿了一文不值,只是此前没人想到罢了,琼恩又没打算靠这个去赚钱,懒得在乎。

  他这种慷慨无私的作法赢得一片称赞,却也给晨炼城带来一个意想不到地后果,就是大家做冰激凌做得太兴高采烈,没几天就把城里储备地奶油丶牛奶(也就是洛斯兽奶)和糖给用掉了三分之一,而这些原本预计是供应一个月的。为了这件事,葵露不得不持地下了个命令,在城南设了一家专门的冰激凌店,定期限量供应,禁止自己私制。

  当然,葵露的命令,只能约束伊莉丝翠教会,琼恩是不用理睬地。事实上,他正在努力回忆以前吃过的冰激凌,尝试着弄出点新花样来,为梅菲斯的生日宴会做准备。

  ※※※

  虽然说是生日宴会,但梅菲斯性格沉静,从来不喜欢热闹,也从不觉得被人环绕包围是件幸福的事情。对于她而言,这世界上的人可以分两类,要麽就是亲近的,要麽就是疏远地,没有中间状态。琼恩是情人,凛是密友,属于前者,至于蔡露丶阿忒妮这种,都只能算是「认识」,泛泛之交而已,属于后者,自然不在邀请之列。

  所以整个宴会,其实只有梅菲斯丶琼恩和凛三人而已。

  「时间过得真快呢,艾弥薇,」凛一边往嘴里塞冰激凌一边说,「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只是个不到七岁的小孩子,一转眼间,你都已经成年了。」

  梅菲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别说得那麽一本正经,好像自己有多大似的。」

  「现在这房间里。就数我最大啊。」凛得意洋洋,「你们都比我小。」

  「其实就数你最像个孩子。」琼恩悄声嘀咕。

  凛耳朵很尖。转脸朝他瞪了一眼,「你给艾弥薇准备了甚麽礼物啊?」她问,「我很好奇呢。拿出来看看。」

  琼恩摇头,「还没到时候。」他说,「反正又不是给你的。你着甚麽急。」

  凛有点不高兴地噘起小嘴,自顾自地埋头对付冰激凌去了;梅菲斯应该也颇为好奇,但她比凛沉得住气,并不多说。

  新鲜出炉地蛋糕散发着甜甜的香气,琼恩将十六支精心制作的彩色蜡烛依次点燃。然后拍了拍手。四壁上的魔法灯悄然熄灭,音乐声悠悠响起。「艾弥薇。生日快乐」,他微笑着,「吹蜡烛吧。」

  「吹蜡烛?」梅菲斯疑惑。

  「嗯,我以前从书上看到地,「琼恩解释,「先在心里许愿,然后一口气吹熄所有的蜡烛,那麽你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这是魔法?」

  琼恩失笑,「嗯,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算是一种神秘的魔法,」他点点头,「这叫做许愿术。」

  「为甚麽是十六支蜡烛,因为是艾弥薇十六岁生日?」凛在旁边问。

  「对。」

  「那假如是精灵或者矮人这种,活上几百岁,就得插几百支蜡烛?那得多大的蛋糕才行啊。」

  「不,超过二十岁以后就以十为基础单位……算了,这个问题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琼恩看向梅菲斯,少女正在犹豫,迟疑着似乎不知道应该许甚麽愿望。「甚麽愿望都可以吗?」她问。

  「对,甚麽愿望都可以。」

  「比如说,希望世界和平,永远没有战争——这种程度的愿望也可以?」

  「可以」,琼恩说,「只要是你的愿望」,他静静凝视着梅菲斯,「必须是你期盼的,渴求地,自己真正想要地。只要是这样的愿望,无论多麽难,就一定会实现。」

  少女嫣然微笑,轻轻闭上眼睛,过了几秒钟后睁开,「我许愿了。」她笑盈盈地说,鼓起气,「噗」地一声吹出,将十六支蜡烛尽数都吹熄了。

  ※※※

  凛自从这次意外受伤之后,人似乎有所变化,虽然依旧娇俏活泼,调皮任性,但在琼恩面前却「乖」了很多。吃完蛋糕之后,又坐片刻,她便主动起身告辞。

  「好晚,我要回去休息了」,凛看看沙漏,「琼恩,艾弥薇就交给你了,不准欺负她啊。」

  她托着半块蛋糕,蹦蹦跳跳出门去了。琼恩笑了笑,转脸看向梅菲斯,发现圣武士也正看着他,「出去走走吧。」他提议。

  梅菲斯轻轻点头。

  今天恰好是伊莉丝翠教会的圣日,葵露率领全体祭司和信徒在神殿中举行庆典,整个晨炼城静悄悄一片,除了城墙上守卫的士兵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影。琼恩牵着梅菲斯的柔软玉手,两人并肩沿着街道缓缓漫步,出了南城门,一路走到湖边。

  石窟穹顶倒垂的钟乳石闪烁着微弱地磷光,映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带着潮气地夜风凉凉吹来,梅菲斯似乎微微打了个冷颤。琼恩脱下身上的灵化斗篷,替身旁少女披上。「你穿得太少了,」他责怪,「会着凉的。」

  梅菲斯微笑不语。

  「在想甚麽呢?」琼恩问。

  「我在想,人生际遇,真是变化无常,」少女轻轻说,「想起我们在沙漠里刚认识的时候,好像就在昨天似的,一转眼间,都已经一年多了。那时候,我可怎麽也没料想到自己会成为你的情人。」

  「那时候,你恐怕压根都没注意到我吧。」

  「是啊,」提起往事,梅菲斯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笑意,「当时你只是一个初出茅庐地小巫师,这种人我没见过一百也有八十,谁会看得上你啊。」

  「而你早就是『神选者』了」,琼恩也笑起来,「我可是一见到你就被迷住了呢,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弄到手。」

  「你赢了。」

  「这有甚麽输赢的。」

  「不,你赢了,」少女重复,「不说别的。倘若在以前。我是怎麽也不会想像到,自己能够容许和别的女孩子分享情人;但现在……好像不知不觉间也默认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艾弥薇,」琼恩轻声问,「你许了甚麽愿呢?」

  「不告诉你。」

  「那可不行哦。愿望必须要对心爱的人说出来,这样才能实现。」

  「还有这一条规矩吗。你刚才怎麽没说?」梅菲斯笑盈盈地看着他,「不会是你刚刚编出来的吧。」

  「是啊。但是真的就会实现的。」

  梅菲斯摇了摇头,「不可能地啦」,她轻声叹息,「别哄我开心了,这世界上哪有这种魔法。许个愿望。就能心想事成——这不是魔法。这是奇迹。」

  「说说看,」琼恩坚持。「所谓魔法,原本就是以精神干涉物质,以意念投射现实。魔法本来就是不可思议,本来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本来就是奇迹。」

  梅菲斯静静看着远处地湖面,将身上的斗篷稍稍裹紧,「琼恩,凛已经告诉你,我非常恐惧婴儿,看到就会做噩梦,对吧。」

  「嗯。」

  「知道为甚麽吗?」

  琼恩摇头。

  「今天是我的生日,也就是说,是我出生的日子,「少女转过脸,凝视着琼恩,碧绿的眼眸里有凛然地星芒闪烁,「琼恩,你猜猜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见的是甚麽呢?」

  「是甚麽?」琼恩勉强问,事实上他已经知道答案。

  「一张婴儿地脸。」

  「婴儿的脸?」

  「我告诉过你,我的母亲是巴尔地选民,一心想要让他完成复活,为此必须杀死其他的巴尔子嗣,将杀戮神力完全融汇到我的身上」,梅菲斯语气平静,彷佛是在叙说与己无关的事实,「巴尔创造的子嗣超过千人,我并不是第一个,在我之前,已经有一些神子出生。母亲抓到了其中七个,用他们的血来庆祝我的出生,同时也为我完成第一次神力融合。」

  「我问过凛,她说她出生时,看见的是父母的笑容;而我生命中最早的记忆,是一座黑暗冰冷的祭坛,就像一个浅浅的水池,贮满耘稠的鲜血,我就躺在里面,满口满鼻都是浓浓的腥气。在下面,是七具婴儿地尸体,他们的头被砍下来,堆放在祭坛边沿,让我无论面朝哪个方向都能看见……我看得很清楚,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都笑嘻嘻的,冲着我笑。」

  一阵夜风吹来,琼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我生命中最初的记忆,这就是我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了」,梅菲斯低声说,「后来母亲就带着我各地奔波,到处去杀人,杀那些巴尔子嗣,杀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因为要融合神力,所以我必须在场,我必须亲眼看着,一次又一次……然后我就整晚整晚地做噩梦。」

  琼恩握住少女的手,感觉她的掌心一片冰凉。

  「我总是做同样地梦,梦见我还在那个黑暗祭坛上,浸泡在冰冷的鲜血里,所有被我母亲杀死的婴儿从四面八方围着我,越聚越多,满眼都是,他们都把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摘下来,托在手上,脸冲着我,都在嘻嘻地笑,笑着笑着,血就从眼珠里流出来,白森森的獠牙就从嘴里长出来,然后就朝我一步一步逼近,像是要把我吃掉……」

  「艾弥薇……」

  「每次都做同样的梦,每次都像是要在梦里死掉,然后一身冷汗地被吓醒,然后继续又重复噩梦。就连醒着的时候,耳朵里似乎都是那些婴儿的笑声,格格格格,清脆得就像风铃,」少女淡淡微笑,「总算是做得多了,渐渐习惯了,心里也知道是梦,但依旧还是怕得厉害,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四五岁,才稍稍好些。在那之前,每天看着太阳落山就恐惧得不得了,晚上不敢睡着,早上早早就醒。你没发现麽,我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到时候就会醒,从小养成的习惯。」

  「你母亲不陪你睡吗?」

  「她很忙啊,有很多很多事情呢」,梅菲斯低声解释。「巴尔虽然死亡。他的教会并没有直接烟消云散,总还有一些残馀。我母亲是选民。是大祭司,要处理的事情自然多得很了,哪里顾得上我。不过呢。说起来,做噩梦做多了。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好处?」

  「嗯,就是以后见甚麽都不怕。见甚麽都不用在意了,」少女若无其事地说,「见得多了,也就习惯,血腥也罢。死人也好。都可以不当回事。以后自己动手杀人,也从来没半点感觉。甚至就连后来,母亲死在面前,我也没哭过一滴……我是不是很冷血啊。」

  「不是」,琼恩低声说,「你只是在保护自己。」

  「慢慢长大了,小时候的噩梦也很少做了,只要不让我看见婴儿,不勾起记忆,基本就没事。那次去凛家里,看到她床上的娃娃,当天晚上做噩梦,把凛吓坏了,赶快把所有的娃娃全都扔了,从此以后在我面前都不敢提婴儿这个词——不过我要说明啊,她的脖子本来就细,可不是我掐的。」

  琼恩笑了起来。

  「再后来,我被大主教看中,随他去了迷斯卓诺。我通过了试炼,最后成为圣武士……琼恩,你知道麽,在教会内部,很多人因为我的身份而惧怕我,但同时呢,也有很多人因此而称赞我,称赞我作为邪神地子嗣,能够毅然放弃成为神明的诱惑,选择了正义地道路——觉不觉得这很可笑?」

  「可笑?」琼恩一怔。

  「对啊,这不可笑吗,「梅菲斯说,「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九岁,来到迷斯卓诺的时候,我才十岁。而在此之前,我就已经下了决心,放弃成为神明——可是一个六七岁丶七八岁地孩子,又懂甚麽正义,懂甚麽善恶呢?」

  「那你是因为甚麽……」

  「因为我童年的噩梦啊。」少女看着他,「那时候,我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整晚整晚地被折磨,每天都像是经历死亡一样,每次都觉得自己真的就会这样死掉。我看着那些婴儿的无头尸体,看着他们在我的梦里出现,听着他们在我耳边嘻笑,我就在想:这一切,到底是为甚麽呢?到底是哪个混蛋造成的呢?」

  「巴尔。」琼恩低声说。

  「对啊,巴尔,如果不是他,不是他弄出这个计划,母亲又何必要到处去杀人?这些婴儿又何必要早早死去?我又何必要整晚整晚地噩梦——所有的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家伙,他想要复活,他想要重生,就拿我们当作祭品。可是呢……嘿嘿,」少女冷冷地笑着,「我当时就想,既然这样,那麽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无论付出甚麽代价,做出甚麽牺牲,我也决不会让他称心如意,让他得逞。只要有我活着一日,他就休想复生。」

  「就像是小孩子在赌气,是不是?很幼稚对吧,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可笑,但这就是我真实地想法呢。甚麽正义,甚麽善良,这些我当时都不懂,也懒得去想。我愿意放弃成为神明,愿意和凛分手,愿意随着大主教加入教会,一切地一切,不过是为此而已。所以……我确实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圣武士啊。」

  「真正的圣武士,是被信仰指引,被神明感召,投身其中,义无反顾,而我并非如此。我能成为圣武士,是因为我拥有邪神的血脉,因为我是巴尔复活地希望,却不是因为我本身有多麽符合圣武士的标准……是这样的吧?」

  「不是。」琼恩摇头。

  「不是?」

  「当然不是」,琼恩斩钉截铁地说,「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聪明,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善良,在我所知道的人中,没有谁比你更配得上圣武士这个称号。我不是在安慰你,艾弥薇,你或许不是被甚麽信仰指引,因为甚麽神明感召而来,但你最终通过了试炼,获得神明地认可,神赐的圣剑就是证明。所以你当然是圣武士,毫无疑问,当之无愧。难道你认为正义之神会像商人一样和你做交易?难道你认为提尔会仅仅因为你有『价值』而将『神选者』的荣耀轻易相授?倘若如此,他便不会是正义之神了。」

  梅菲斯的手按在腰间,一声金铁轻吟,银剑自掌心延伸而出,在黑暗中星光点点,灿然生辉。

  「它叫眷恋。」

  「嗯。」

  「知道为甚麽叫这个名字吗?」

  琼恩摇头。

  「当时我接受试炼,最后神祗降临,神说:你有聪明,足以明辨是非,有勇气,足以直面艰难,有决断,不会彷徨动摇,但仅仅如此,还不足够,还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甚麽?」

  「眷恋。」

  琼恩沉默片刻,「提尔一定收集了很多剑,」他认真的说,「否则每个圣武士都要赐一把,哪里够呢。」

  梅菲斯笑了起来,「有道理。不说这个了,那麽,琼恩,你能猜到我许了甚麽愿望吗?」

  「我知道,」琼恩说,「你希望能够彻底抹消掉巴尔的存在。」

  「那这也能实现吗?」

  「能啊。」琼恩微笑,「神祗都办不到的事情,确实已经超出了魔法的范畴,进入奇迹的概念……很恰巧,艾弥薇,我就会这种奇迹。」

龙狂篇 第三十一节 神力就是一枚金币

  动荡年代,诸神集体以圣者形态降临凡间,其中杀戮之神巴尔预见到自己的死亡,留下数以千计地子嗣,将神力分散其中,让他们彼此残杀,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再度复活。如今十六年过去,巴尔子嗣基本已经死亡殆尽,绝大部分杀戮神力都集中在梅菲斯体内,按照正常预期,邪神原本已经复活。

  然而梅菲斯放弃成为神明的机会,并且成为正义之神的圣武士,提尔赐予圣剑,降下神力,后来在对付塔洛娜教徒的过程中,晨曦之神兰森德尔的神器黎明之石又自动融入梅菲斯体内。这样一来,等于是两大高等神联手,稳稳镇压住了杀戮神力。

  虽然如此,这终究不是真正解决了问题,只能算暂时稳定住局势,隐患依旧存在,半点不曾削弱,说不定在将来的某一天就会突然又爆发出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问题就在于办不到。巴尔毕竟也曾经是国度内赫赫有名的神祗,名列「死亡三神」之一,为了复活埋下的后手,不是那麽简单就能破解的。

  而且他有个好祭司。

  梅菲斯的母亲对巴尔可谓是忠心耿耿,为了他的复活竭尽全力,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在得知神祗的计划之后,她首先是以自己为母体,与巴尔交合,生下神子;在梅菲斯出生时,她又安排了黑暗血腥的祭祀仪式,以七个巴尔子嗣为祭品,让杀戮神力和女儿的灵魂融为一体,无法分离。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等于是把巴尔和梅菲斯绑定到了一起,即便是提尔和兰森德尔这种高等神,也没办法在不彻底杀死梅菲斯的前提下抹消掉她体内的杀戮神力。

  所以说。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的已经不是魔法,而是奇迹。

  琼恩恰好就会这种奇迹。

  「巴尔已经死亡,他的杀戮神位被希瑞克所继承。也就是说,从严格意义上而言,他已经并非神祗。对吧?」

  「对。」

  尽管不明白琼恩为甚麽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这方面,但梅菲斯还是点了点头。巴尔是杀戮之神。但更准确地说法,是「曾经的」杀戮之神。这就相当于某个官员当权多年,后来政局动荡,他被赶下台了,官位由新人取而代之。往日地权柄自然也随之易手。在下台之前,他暗中积攒培植了大量的私人势力。准备着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但不管怎麽说,在没有成功之前,他已经只是平民百姓一个了。

  也就是说,干掉巴尔。比正常情况下摧毁一个神祗要容易的多。巴尔如今只是寄居在梅菲斯体内。他没有独立的实体,力量被压制。甚至还没有真正的自我意识(复活了才会具有),更多是一种「想要复活」的本能。他的教会也已经烟消云散,虽然听说还有些馀党,但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他也没有神职,没有神域,没有信徒,没有盟友,没有助手,只有敌人——简而言之一句话,他早已经下台,如今不过是个梦想复辟地孤魂野鬼,只要干掉他,一切麻烦就迎刃而解,其他甚麽问题都不用考虑。

  「但你怎麽对付他呢?」梅菲斯问。

  「这不难,」琼恩说,「我有一种方法,能够对付神力,你知道的。」

  「我知道,可是……」梅菲斯皱眉,「这条路我们以前不也想过吗。」

  在阴魂城的时候,琼恩曾经拿菲娅做过试验,证实他学的那甚麽采玉诀其实是一种吸收消化神力的方法。当时也动过念头,想能够通过这种方法将梅菲斯体内的杀戮神力消去,但和她一谈才知道行不通。原因很简单,梅菲斯的母亲在临终前,在她身上下了一个诅咒,倘若她和琼恩真正交合,体内地杀戮神力就会自动郁积,凝结成胎儿降生——这个,胎儿就是复活的邪神。

  琼恩曾经很奇怪一件事:巴尔是杀戮之神,但却似乎和「生殖」联系在一起,他复活的手法,就是先生育大量子嗣,然后互相残杀;如今他的选民对自己女儿下诅咒,也是以交合为触发条件,以生育为表现形式。对于这一点,梅菲斯倒也做过解释。

  「巴尔是杀戮之神,但在有些地区,他却也同时是被作为生殖与丰饶之神来崇拜的。巴尔教会的祭祀和庆典,往往也都有性爱狂欢的内容,以此取悦神祗。」

  不管怎麽说,反正梅菲斯的母亲临终前还给自己女儿留下了一个大麻烦。

  世界上的诅咒有很多种,而梅菲斯身上的这个,毫无疑问是最强的那一类。她母亲是巴尔选民,实力强大,又是临终前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下咒,原本就已经很棘手;而且诅咒者和被诅咒者又是母女,是血脉至亲,这更让诅咒地效力得到进一步强化——在魔法学上这有个专门的概念,叫做血亲诅咒,比普通的诅咒更难对付十倍。随着时间的推移,诅咒深深浸透血脉,和杀戮神力融为一体,已经是根本无法破除了。

  当然,诅咒没法直接强行破除,不等于不能躲避,更不等于不能釜底抽薪。梅菲斯母亲下诅咒的意图,并不是真急着想让自己女儿早点怀孕生子,而是为了让巴尔复活,具体的形式就是梅菲斯体内的杀戮神力自动凝结成胎儿降生。那麽只要把神力消除,自然就一切问题都不存在了。

  根据莎珞克和菲娅身上得来的经验,琼恩是可以如法炮制,吸收消化掉梅菲斯体内的神力,但这个过程会很漫长。粗略估算起来,少说也得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都有可能,而诅咒一旦触发,一年之后邪神胎儿便会降生,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这样是来不及,但如果换种方式呢。」

  「嗯?」梅菲斯不解。

  「我掌握的这种方法,其实是有两个部分的,」琼恩解释,「第一步是转移。第二步是消化。」

  「田伯光」教给琼恩的那所谓采玉诀,有两个步骤,首先要把女性体内的神力转移到自身,然后再将神力逐渐消融。化归己身。这「转移」和「消化」的两部分功法,在正常情况下自然是前后衔接,配合使用。

  但倘若单独把后者拿出来,教给梅菲斯呢?

  粗略比方的话。琼恩便如一个身无分文地穷光蛋,必须先去他人身上窃取,然后再通过手段把钱洗白,方才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但对于梅菲斯而言,前一个步骤完全不需要。她早就坐拥金山银海,只要把黑钱洗白就行。

  拥有同样神力的巴尔子嗣之间,是能够相互感应的。琼恩能够把莎珞克和菲娅的神力转移到自己体内,而梅菲斯完全感应不到半点气息 据此推断:琼恩的这套采玉诀,不光有窃取地作用,还有洗钱地功能。

  「可是,」梅菲斯皱眉。「我记得你以前说的是:因为你体质特殊。对神术有天生免疫能力,所以能够消融神力……」

  琼恩轻轻摇头。「对不起,艾弥薇,」他道歉,「我当时没有完全说实话,隐瞒了一点。而且……当时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我的特殊体质地缘故,还是那方法的缘故,或者是两种同时作用的结果。」

  「那你现在能够确定了?和你的体质无关,只和方法本身有关?」

  琼恩点点头。

  梅菲斯奇怪,「怎麽确定的呢。」

  「萨马斯特告诉我的。」

  「甚麽?」

  「上次在断域镇,萨马斯特来找我,要我配合他对付欣布女士,」琼恩解释,「当时他给了我一张黑色卷轴,里面是他的行动计刮,但在结尾之处,他写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在那张黑色卷轴的最后部分,萨马斯特传授了一种能够抵御缓解银火伤害的方法。

  这方法自然很神妙,能够抵抗银火也是件很了不起的发明,但对于琼恩来说,他真正震惊的,是里面地文字非常熟悉,其中很多词句,和「田伯光」教给他的那套东西一模一样。琼恩当时询问萨马斯特,得到的回答是——「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发明,是我教给布雷纳斯的,当然并不完全。」

  据萨马斯特所说,当年(萨马斯特还是选民的时候)他去某个遗迹盗墓,布雷纳斯来物质界考古,两人偶然相遇,相谈甚欢。布雷纳斯用一些耐瑟瑞尔的魔法资料,和萨马斯特交换了一些有关神力本质和运用的心得,其中附有他发明的「深度暗示术」。

  欣布也曾经说过:萨马斯特「似乎是发明了某种奇怪的附魔术,一种自我暗示或者说强制催眠的方法……我们怀疑他最终成功窃取银火,和这种附魔术也不无关系。另外,伊尔明斯特认为,萨马斯特很有可能获得了某些古耐瑟瑞尔帝国的魔法知识。」

  萨马斯特发明了「深度暗示」,在此基础上又研究出了某夺神力的方法 这和琼恩所学何其相似。深度暗示能够让萨马斯特从一个重症病人瞬间变得精神奕奕,而琼恩所学的「内功」,也正是能够让他总是精力充沛,减少睡眠——这两者根本就是一回事,本质上都是超强的自我催眠术,以透支生命力为代价。而所谓「采玉诀」,不也就是在「内功」的基础上转移消融神力的方法?

  所有的线索迹象联接起来,一个事实就昭然若揭。

  多年以前,萨马斯特和布雷纳斯相遇,彼此交换资料心得,但他们都留了一手,没有给完全版本。事后双方各自研究阐发,萨马斯特最终成功地发明了篡夺女神银火的方法,而阴魂城则弄出了能够先转移再消融神力的所谓采玉诀。

  这便是琼恩所学地内功丶采玉诀的真相。

  当时在断域镇,琼恩表面上帮助萨马斯特对付欣布,最后却突然反击,整个过程中他并没有当真和欣布交手,抵御银火地方法自然也就半点没用上。但从卷轴末尾的那段文字中,琼恩推敲出了更多的东西。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琢磨,回忆自己所学,和萨马斯特传授地东西相互印证。彼此参照,以前很多不明白的东西豁然开朗,总算也有了点心得。」

  「甚麽心得?」

  琼恩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币,「神力就像这枚金币。」

  「嗯?」

  琼恩把金币托在掌心。将正面展示给梅菲斯,那里印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金龙图案,这是深水城发行地金龙币。深水城是费伦大陆第一大城市。第一大海港,号称光辉之城。金龙币也因此成为通行大陆的几种主要货币之一,其地位近似于地球上的美元。

  「这是一枚金龙币,通行大陆,因为有深水城政府做后盾,任何人拿着这枚金龙币。只要不去那些蛮荒之地,就都能用以购物丶交易丶付账。做一切能做的事情,对吧。」

  「是啊。」

  「那麽如果有一天,深水城突然颁发命令,所有的金龙币一概失效作废,不得流通。那它就分文不值了。」

  梅菲斯沉吟着。她想说即使如此,金龙币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会私下流通的。不会完全作废,但她明白琼恩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对,然后?」

  「那如果我把这上面地金龙印记抹去呢?」

  「抹去?」

  「对,抹去金龙印记」,琼恩说,「它是金币,是黄金所制,它本身就有价值。就算它不是金币,只是一个金块,也是可以去购物,去付账地,虽然可能要贬值一些。深水城可以废止金龙币,也可以回收,但我们只要把它地印记抹去,那麽它就和寻常的金块无异,属于我们自己了。」

  「神力的道理,就和这金币一样」,琼恩继续说,「每一位神祗的神力,凝聚信仰,源自神职,它们都有一介『印记』——这是一个假设,我不能证明给你看,但就目前地信息来推断,这应该是没错的,至少可以完美地解释一切。」

  「继续。」梅菲斯说。

  「那麽我们可以做一个比喻,假设神祗就是深水城政府,选民是官员,而赐予的神力就是金龙币。那麽,选民从神祗手中领取了一笔经费,可以用来做各种事情。金币地使用权暂时是官员手中,但真正的所有权则还是属于深水城。只要深水城政府愿意,它就能够随时收回去。而萨马斯特的发明,以及我所学的方法,究其本质,其实就是一种,抹去『印记』的手段。抹去金币上的金龙印记,切断它和原所有权人的联系,甚至砸碎丶回炉熔炼,变成自己的财产。」

  梅菲斯微微皱眉,「你这个假设可以解释选民的神力……但神子呢?」

  「道理是一样的,」琼恩说,「选民所获得的神力上有神的『印记』,没有所有权,而神子所拥有的神力,是没有印记的,所以真正属于自己。」

  「那这里就说不通了」,梅菲斯冷静地指出,「如果神子具有的神力没有印记,那麽你只需要做『转移』的工作不就足够了吗,为甚麽还需要再进一步『消融』呢?」

  「因为你们是特例。」

  「我们?」

  「你丶莎珞克丶菲娅,以及所有的巴尔子嗣」,琼恩解释,「你们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神子,而是巴尔为了复活而刻意创造出来的。你们所拥有的每一份神力之中,都必定寄托着巴尔地神识,镌刻着巴尔的印记,否则它如何能够自动融合,如何能够复生,如何能够不受你的控制?」

  「而你抹去了印记,所以尽管吸收了神力,我却感应不到了?」

  琼恩点头,「正是如此。」

  梅菲斯沉思不语,琼恩所言,确实是种假设,并非确证的事实,但也并非完全地凭空揣测,它有根据有来源,而且能够完美地解释面临的所有问题。一种理论如果能够解释所有的问题,那麽它也就接近甚至等同于真相了。

  「简而言之,我有一种对付神力的方法,分为前后两个部分,是可以相互独立的,前面用以转移,后面用以消融,」琼恩最后总结,「这是它原本就具备的功能,不需要额外借助甚麽。就像萨马斯特,他肯定也没有免疫神术的特殊体质。否则葵露当时就不用惋惜自己不能使用神术,但他依旧也是可以抹消神力印记的。」

  梅菲斯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她已经完全听明白了琼恩的意思。

  「也就是说,只要你把后面这部分地方法教给我。那麽我就可以把体内的杀戮神力慢慢消融,抹去巴尔的印记,彻底摧毁掉他的存在。既不需要借助外力。也不会触发诅咒——是这样没错吧。」

  她从小多历艰辛,性格较常人沉稳得多。无论遇到天大变故也都是镇静自若,不急不燥,但此刻语气中却有一丝压抑不住地激动。杀戮神力,邪神血脉,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天赐的礼物。对于她而言却是无法摆脱的诅咒,是童年的梦魇和永恒的折磨。但却又始终无可奈何,如今听闻居然如此简单就能消去,纵然再克制,依旧也是心神激荡,不能自持。当然这也是因为身边的人是琼恩的缘故。

  琼恩稍稍迟疑了一下。

  「从理论上来说。就是如此。不过。艾弥薇,这里还有两个问题——两个小问题。」

  「甚麽问题?」

  「首先。这毕竟只是我的推断。虽然前后推敲,应该没错,但终究不能肯定就会成功,万一发生甚麽意外后果……」

  梅菲斯微微一笑,半点不放在心上,「还有呢?」

  琼恩耸耸肩,「还有就是……这是以缩短寿命为代价的。」

  ※※※

  采玉诀的使用,是建立在内功地基础上。先要自己有内力做基础,才能够吸收融合其他女子的内力;自己的内功越强,则一次能够吸收的内力越多,融合的速度也就越快。

  这是琼恩以前所听到的版本,如今早就明白所谓地「田伯光」不过是幻梦一场。只是田伯光是假,不等于他所教地东西也是假,效果可是实实在在地,只是伪托名字,套了马甲而已。

  阴魂城教给琼恩地所谓「内功」,实质上就是萨马斯特发明地「深度暗示」,当然并不完全等同,其中经过改造。上面这段话重新翻译过来,意思就是说:吸收融合神力地方法,以深度暗示作为基础。自我暗示的程度越强,消化神力的速度也就越快。

  所谓深度暗示,便是一种超强的自我催眠术,能够让人超越肉体极限,做到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一它帮助萨马斯特这个严重哮喘兼神经衰弱者成为大巫师,它让琼恩只需要休息两个小时就能准备魔法,而不是正常的八个小时。但它也是有代价的,就是透支生命力。

  萨马斯特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发明了这种深度暗示,然后在四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油尽灯枯,大限将至。老巫妖调配了各种强力的魔法药水,每一种都能让普通人延寿十年,但在他身上的效力最多不超过十天,就这样芶延残喘到了五十岁,成为魔法女神的选民,才暂时摆脱了死亡地威胁一一虽然到最后还是死了。琼恩所学已经是经过阴魂城改良过的版本,效力较弱,副作用也相对较小,据萨马斯特估计能够活到四十岁。

  死亡固然令人恐惧,但若不是迫在眉睫,琼恩倒也不那麽放在心上,他如今才十六岁,四十岁死,或者五十岁死,或者七十岁八十岁死,感觉也差不多,反正都是「还早着呢」。就像当年在学校里读书时,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三个月,或者还有一个月,大家都不在意,只有等到明天就要上考场了才会紧张着忙。

  或者说,事已至此,就算是着急也没有用了,慢慢再想办法便是。

  自己的性命可以不在乎,不等于情人的生死可以不看重。解决梅菲斯体内隐患地方法,琼恩并不是今天才刚刚推断出来,在下层界的这几个月也不是白待的,整天除了杀人,就是琢磨这件事。但因为「深度暗示」这种巨大的副作用,令他一直犹豫不决,不敢提起。

  「那现在为甚麽又告诉我呢?」梅菲斯问。

  「凛提醒了我」,琼恩说,「那天凛无意间说起你害怕婴儿,我才下定了决心。」

  「现在你就不担心我会早早死去吗?」

  「人生百年,匆匆而过,所求者也不过是顺心适意,坦然不悔。邪神的阴影,童年的噩梦,黑暗的诅咒——背负着这些,你永远永远都没办法真正打心底快乐起来。活得越久,越是折磨,又有甚麽意思?」

  琼恩轻轻握住少女的手,「我爱你,担心你,不希望你受到半点伤害,所以我一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是我在心里问: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我爱着地艾弥薇,她是愿意维持现状,继续现在的生活,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度过漫长的一辈子;还是希望我帮她从童年的噩梦中真正走出,快快乐乐高高兴兴地享受每一天,哪怕因此放弃一半地寿命呢?然后我发现:如果让艾弥薇来做决定的话,她一定会想都不想就选择后者,半点都不犹豫……那麽,我又在犹豫甚麽呢?」

  梅菲斯静静笑了起来。

  「如果你对别的女孩子也这麽说,她一定会很生气,觉得你不够爱她,不够珍惜她。」

  「如果面对别的女孩子,我就不会这麽说了」,琼恩轻声回答,「我会直接替她选择,替她决定——但你不是别的女孩子,你是艾弥薇一梅菲斯。」